第56章
这话宣穆是明白了,应下来的声音也要比方才大一些。
薛夷渊这才满意,带着他一直练到了圆月高悬,这才算散。
苏容妘带着宣穆回府前,重新约定好了,后日在来铁匠铺习武。
回去的路上,薛夷渊送了一路,最后这匹温顺的马也归了是苏容妘,一并牵回了矮房之中。
裴涿邂在阁楼上,听着外面传来声音,便猜到是苏容妘带着宣穆回来了,只是那一声马鸣倒是叫他一愣。
紧接着,他眉头再一次蹙起。
好端端的,把那个马带回来做什么?
他继续翻看公文,不想再去理会苏容妘的事,只是注意却怎么也落不回公文上去,竟是觉得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怎么看怎么不对。
他闭了闭眼,眼前恍然闪过他下午时,在马车之中看到苏容妘骑马离开的潇洒背影。
他竟是又看到了她不同寻常的模样。
京都之中的贵女几乎都会马球,他从前并不在意,如今却是第一次发现女子骑马的模样竟这般鲜活,鲜活到他格外觉得在她身边的薛夷渊多余。
除此之外,他想到了在马车里时,苏容妘不同于往常的安静,还有她指尖那异常的凉。
阁楼之下,矮房之中。
苏容妘为宣穆准备好了水,便自己离开了屋子,给他留下自己独处的时间来沐浴。
只是刚出门,便看见府上的孙大夫上前来:“苏姑娘,属下奉命来给您瞧瞧身子。”
苏容妘一怔,理所当然便认为是嫡妹弄的幺蛾子。
她神色淡淡的:“你且回去回禀你主子,我身子好得很,不必来瞧。”
她语气虽算不得不好,但也实在算不得热络,这边回绝了,便直接去了后房,将宣穆换下来的衣裳泡着,用皂角洗了起来。
孙大夫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只能去阁楼处将苏容妘的话转达过去。
裴涿邂眉心微微蹙,实在是没想到她竟会拒绝。
他站在镂空窗边,看着正在洗衣服的苏容妘,眉头蹙得更紧了。
即便是不愿诊脉,怎得还要拖病洗衣?
许是因为他的眸光太过灼热,苏容妘似有所感般抬起头来,正看见裴涿邂立在窗边,虽因背光看不清神色,但也将她吓了一跳。
她当即护住心口猛喘了几口气,实在是觉得他莫名奇妙。
她看不清裴涿邂,但裴涿邂却是能趁着月色将她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
他指尖攥的紧了紧,突然意识到,苏容妘应当是不喜自己,才不愿让自己派过去的府医诊脉。
他眸色暗了下来,周身骤然散着冷意:“她既不愿,便多派几个人,压着她把脉诊了就是,这还用我来教?”
第87章 如一家三口一般
衣服被拧成麻花,挤出来的水落在水盆之中。
苏容妘刚要把衣裳拎起来甩一甩,却似有所感般回头,赫然看见身后立着个一脸肃穆的守卫,应该裴涿邂阁楼下守卫中的一个。
没等她反应,那守卫便直接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要挣扎,可守卫不是好糊弄的婆子,直接压着她的手反剪到身后,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刚拧干的衣裳又重新落回了水盆之中重新打湿。
“你要做什么!”
彼时刚离开的孙大夫不知道从哪里慌里慌张的跑出来,拉过她的手便去把她的脉搏,因着她的挣扎与躲避,给孙大夫折腾的满头汗。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收回手时长呼出一口气来:“姑娘身子康健,没什么病症。”
守卫已经松开了她,苏容妘沉着一张脸,揉了揉酸疼的肩:“我能有什么病症,我看有病的是你们主子才对!”
若是看到孙大夫,她会以为是嫡妹,可这回看到了裴涿邂身边的守卫,她如何能想不到背后之人是谁?
原本正沐浴的宣穆听着她的声音也着急套了衣服出来,小跑着几步到了苏容妘身边:“你们要对我娘亲做什么!”
孙大夫一脸为难:“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为之,还请姑娘恕罪。”
言罢,他看都不敢再看苏容妘一眼,对着守卫使了个眼色,二人逃路般匆忙出了院落。
苏容妘气的胸膛起伏,抬眼便向阁楼上去看,便见方才还站在那处的欣长身影如今已消失不见。
她叫宣穆回去,自己则是几步去了阁楼下:“回禀你家主子,我不知是何事惹恼了他,竟要叫他这般羞辱我,他若有什么不悦大可直说,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可是大丈夫所为?”
她把话撂下,也不想等什么回答,转身便回了院落去。
守卫硬着头皮上楼回禀,低垂着头,已经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岂料裴涿邂只是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就这些?”
守卫一怔:“就这些。”
“知道了,下去罢。”
裴涿邂重新将视线落在公文上,彼时他才突然找到了自己心中一直不安的缘由。
不是因为她和宣穆被薛夷渊带走,而是因为她拖病还在折腾。
意识到了这种不该在他心中生出关切与在意,似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叫他由心底往外生出对自己的唾弃。
他即便是如今娶了妻,也从未知晓何为在意与动心,如今后知后觉似触碰到了这种感觉的边沿,叫他整颗心都控制不住震颤。
他不该如此,更不能如此。
他有新婚的妻子,亦不能去坏裴家的清正门风。
若是换成其他女子,大不了有了嫡子后纳入府中,良妻美妾,这在男人身上算不得什么罪过。
可他的妾也应当是身家清白,不该是妻子的庶姐,也不该是未嫁有子之人。
不用旁人来说,他自己便比任何人都清楚,哪些心思能动,哪些心思不能动。
彼时他出奇的平静,他自持力向来很好,更不怕心中有浮躁,他既已找出原有,日后便用心规避些就是。
第二日一早,他未曾去管宣穆入学之事,而苏容妘也未曾用裴府的马车,而是自己骑马带着宣穆过去。
像宣穆这个年岁的郎君,家中不可能放心让孩子骑马,又因为在学堂之中的学子身子金贵,更不会有下人敢带小公子骑马,如此一来,宣穆驾马而来,则是吸引了书院中不少学子的目光。
下马时,甚至有学子主动来同他问早。
宣穆很高兴,应答的时候还有些腼腆。
他亮着一双眸子:“娘亲晚上还会带着我骑马回去吗?”
因他的身份与衣着,其实昨日在学堂之中的第一日过的并不算好,读书之人不该行捧高踩低之举,可那些学子到底年纪还小,远离与自己不同之人是出身高门之人的本能。
而出身低的宣穆,则是与他们最不同之人。
苏容妘笑着应道:“好啊。”
只是她未曾料到,等晚上来接宣穆时,他眼底已全然没了入学堂之前的光亮,甚至衣摆上还染了些泥污,布包不见踪影,双手空空走了出来。
苏容妘心上一紧,当即几步上前去,蹲下身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正色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怎得弄成这副模样?”
宣穆眼神躲闪,却扬起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让娘亲担心了,我没什么事,只是出来时走的急了些,不小心摔
了一跤。”
宣穆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说的是真话假话她如何能看不出来?
苏容妘当即板起脸来:“与娘亲都不说实话了吗?”
宣穆喉咙咽了咽,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叫苏容妘很是心疼,即便是还气他不说,但声音已经软了下来:“你若是不想说,娘亲不逼你,但你万万不可委屈了自己,你若是想说了,娘亲随时来听,可好?”
宣穆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回裴府的路上,苏容妘想了很多可能,大抵都是绕着学院之中。
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到底又落在了裴涿邂身上,毕竟他身份贵胄,还与卢先生是忘年交,若是托他打听几句,许是能叫宣穆在学院之中好过不少。
她脑中还想着如何去与裴涿邂言说,只是刚一回府,便有了机会。
嫡妹邀她带着宣穆过去一同用膳,听闻裴涿邂也回去。
她到的时候,嫡妹正安排下人布置碗筷,而裴涿邂立在圆桌不远处净手,听见她的脚步声,视线下意识朝着她这边扫过来,不过只是淡淡一眼,便又将目光移了开。
还是嫡妹率先上前一步,亲热地拉上她的手:“姐姐来的正是时候,就等你们了。”
苏容妘被她热络地拉着落座,可这座位却是有些讲究。
圆桌不大,她与嫡妹分别坐在裴涿邂两侧,宣穆则挨着她的另一边。
苏容婵瞧着面前三个,却很是满意。
还真是,如一家三口一般呢。
苏容妘陡然想起之前嫡妹说过为妾的话,叫她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