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国公夫人忙点头,蒋礼墨也对着裴家姐妹拱拱手:“长姐说的是,日后我再见妘娘,定发乎情止乎礼。”
  这话说的在场人都满意,唯有裴浅苇心中酸胀难受。
  她的未来郎婿就这般明晃晃当着她的面、当着两家人的面,对一个未来的妾室说“发乎情”,他们之间有情,那自己与他就是无情吗?
  可长姐的话讲她架了起来,她便不能做裴家唯一一个善妒的姑娘。
  两家人一来一往说着话,席面便也开始了。
  只是上菜的功夫,路过苏容妘旁边的丫鬟一个不甚,竟将菜汤洒了她半身。
  丫鬟当即跪了下来:“姑娘恕罪,奴婢该死!”
  滚烫的茶汤浸湿襦裙后烫在胳膊上,铺撒下来的疼叫苏容妘眉头蹙起,忙甩着胳膊来缓解。
  国公夫人见状倒是不意外,只淡淡道:“带着苏姑娘去偏房换身衣裳罢。”
  旁侧的丫鬟领了命,苏容妘站起身来便跟着丫鬟离开,到了偏房才看见不止有早就准备好的衣裳,还有一桌饭菜。
  衣裳是丫鬟的款式料子,而饭菜照比那边的席面简单不少。
  丫鬟道:“姑娘的衣裳奴婢带下去清洗,这毕竟是丫鬟的衣裳,出去了免不得伤了姑娘颜面,您便先在这里简单用一口,等衣裳干了,奴婢给您拿来。”
  彼时苏容妘才反应过来,哪里会这般巧,那汤就只撒在她身上?
  分明是蒋家不愿意与她同桌用饭,这才随便寻了个借口叫她下桌。
  丫鬟临出门前笑着到:“姑娘习惯些就好,日后入了府,依府里的规矩姨娘也是不能上桌用饭的。”
  苏容妘眉心一跳,原是国公夫人给她立规矩的心这般迫切。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坐到了圆凳上,盯着面前的饭菜微微出神。
  半晌过去,她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脚步声。
  “里面是谁?”
  “回大夫人,听说是裴家来的客。”
  外面的女子轻哼一声:“裴家的客不是在前厅宴请,怎会在此?”
  话音刚落,门便被丫鬟给推了开,苏容妘回眸去瞧,正好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年纪看着不大的模样。
  仅一瞬,苏容妘便想到之前嫡妹说过的话。
  蒋家大公子是庶出,德才兼备,当年国公爷先些要将国公之位给他,只是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没了命,只留下一个正是妙龄的夫人在蒋家守寡。
  而面前这位,似就是大夫人。
  只是这位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你就是小公爷要纳的那妾室?除了一张脸,看着到不怎么样。”
  这种若有若无的敌意苏容妘察觉了出来,她竟是突然有了个念头。
  蒋礼墨猖狂至极,这大夫人妙龄孀居……
  ——
  裴涿邂下朝回来后,便发觉府中空了。
  却在阁楼下面看到向来内向的三妹踱步,瞧见了他,急步跑了过来:“兄长,长姐把苏家的那个小侄子带走关起来了,快去把他放出来罢!”
  裴涿邂眉头蹙起,只是刚被三妹拉走,便有小厮来寻他禀报,声音急切又遮遮掩掩:“家主,大姑奶奶请您去国公府衙一趟,蒋家那边……出事了!”
  第45章 长久的耳鬓厮磨、情意暖浓
  裴涿邂赶到国公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国公府内灯烛高挂,四下里沉寂无声。
  他被人请到了正堂之中,蒋礼墨正跪在地上,面色难看,他旁边还有一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容貌,而长姐一脸怒容,二妹低头垂泪,妻子与妻姐则神情漠然坐在一旁。
  他刚一走进,便听见长姐对着国公夫人道:“我家中父母皆已过身,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如今涿邂与苏氏都在,这亲事我们裴家消受不起,还是退了罢。”
  裴涿邂对着国公夫人拱了拱手,而后来到妻子身边:“发生何事?”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在了站在妻子身边的苏家庶姐身上,她竟是与蒋府丫鬟穿的相似?
  苏容婵看了跪在地上的蒋礼墨一眼,叹气一声:“方才席间二妹出去透口气,竟看见小公爷与……索性已经撞破,这种事是万不能容的。”
  裴涿邂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妻子旁边的苏容妘。
  苏容妘顿觉莫名其妙,她唇角扯了扯,直接将嫡妹装模作样说不出口的话道了出来:“是与蒋家大夫人私会,被我与二姑娘看了个正着,甚至对二姑娘出言不逊。”
  苏容妘淡淡扫了地上蒋礼墨一眼。
  当时她在房中,原本正受着蒋大夫人打量,却不知蒋礼墨何时离席,竟来此寻她,正被大夫人抓了个正着。
  这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知是怎得了,默契地先后离开。
  心中那一瞬略显荒谬的猜测被证实,她暗暗跟了上去,只见二人去了花园中的凉亭,双手亦交叠在一起。
  远远听着大夫人埋怨道:“你要娶妻我拦不得你,可你怎得还要多纳个妾室回来,这岂不是打我的脸?”
  蒋礼墨态度却不明显:“咱们欢好一时便是一时,你管旁人做什么,等我将她调教好了,到时候咱们三人一起玩。”
  苏容妘听着胃里一阵翻涌,但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借着自己这身丫鬟的衣裳,想法子寻来国公府的丫鬟去把裴二姑娘唤出来,就说蒋礼墨相约。
  裴浅苇到的时候,二人正在亭子里相拥。
  蒋礼墨道:“裴二是个闷葫芦,从小我就不喜欢她,若不是裴大郎在朝中势头愈来愈盛,谁稀罕娶那无盐女,不过,苏家那个倒是个有趣的,就是野性难驯,等她入了门,你可得帮我好好教训教训。”
  蒋大夫人不情不愿:“既难驯便别驯了,别以为我不知你,你没少在别的脂粉堆打转,旁人没见你往家里领,我还以为你真要一辈子装个良人,怎得碰了那狐狸精就破了戒?”
  “纳了她,既得了个好骑的,又能敲打一下裴二,有何不好?”蒋礼墨笑道,“也免得她日后对我管这管那,她既说了她大度,日后就别碍我的事。”
  这话将裴二气的泪洗了半张脸,却只会转身跑开。
  苏容妘忙拉住她,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你哥哥如今在朝中谁见了都要避让三分,你为何偏认准了这门亲?未成婚就琢磨着要压你一头,你可有想过成婚后会如何?”
  眼见着裴浅苇开始犹豫,苏容妘又添了一把柴:“如今你揪住他的错处,将这门亲事退了,你没有半点问题,但若是在你成亲之前他愈发猖狂反过来退你的亲,你岂不是白白被他耽误了去?”
  她歪打正着说到了裴浅苇最在意一处,她直接哭着回去寻了裴沉菱告状,而苏容妘守在这里不叫旁人去破坏。
  现如今,裴沉菱看了蒋礼墨一眼,面上的嫌恶不加遮掩:“我亲眼看见他与他寡嫂搂抱在一起,那唇亲咬的都要出了血还不愿放开,这般放浪形骸我们裴家姑娘可制不住。”
  国公夫人被小辈这般说,面上有些挂不住:“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难听了些,分明是我那大儿媳妇有意勾缠,我儿才被占了便宜。”
  她轻咳两声:“这错也在我,是我未曾将这个媳妇看顾好,叫她一时寂寞竟做出这种事来。”
  听完了所有的裴涿邂终是开了口,他声音冷沉如寒潭深处的岩冰:“夫人的意思是,小公爷正值壮年的郎君,竟推不开一个女子?”
  国公夫人神色讪讪,裴涿邂周身气度凛然,她不好明着对上,只能尽力安抚:“今夜我便送信去她娘家,将她远远送出去,定不会让她再出现到浅苇面前!”
  她神色戚戚看过来:“浅苇,礼墨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罢,少年人哪有不犯错的,老话讲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看看他,你舍得就这般不要他吗?”
  裴浅苇不说话,只缩在长姐身边。
  国公夫人声音还不停:“老大媳妇本也是不老实的,门第也低,当初我就不同意她嫁进来,可老大说他们情投意合终生唯有对方,现如今老大过身也不过三载,她竟这般耐不住寂寞,如此可见她本也不是什么老实的,她有意勾引,谁能全身而退?”
  一直未曾说话的蒋大夫人似是突
  然回过神来,她怔怔然抬起头来,溃散的瞳眸重新聚拢,终是留下泪来:“我不想对不住大郎,这国公府捧高踩低,我也是没办法。”
  她本就是孀居,自己的丈夫还死的不明不白,她同蒋礼墨在一起也不过是求个安稳,有他暗地里照应着,免得国公府里给她缺衣少食。
  可国公夫人却是冷笑一声:“你若只是寻个庇佑,明知今日裴家要来,你就该躲得远远的,你眼巴巴往上凑什么?”
  蒋大夫人面色一白,即便是她再不愿承认,她也终究是沦陷在欢好之中。
  无论一开始出于什么目的搅和在一处,长久的耳鬓厮磨、情意暖浓,谁能分得清那些在床榻上宣之于口的欢愉与爱意,究竟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