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温仪景绕过灯笼架,歪头看向还在灯笼面上写贺词的萧玉京。
男人眉眼低垂,大手修长如玉,执笔挥斥方遒。
她早就见过萧玉京的字,却是第一次见他写。
早已听到动静的萧玉京等写完最后一笔,才微笑着看向睡醒的太后娘娘。
四目相对,萧玉京将手中写着花好月圆的灯笼递给她,问,“夫人看着可还喜欢?”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花灯节?”温仪景上前接了过来。
灯笼也是寻常,而且自家小院也没几个人,算不得热闹。
她还是向往街道上人挤人的热闹。
萧玉京看出太后娘娘的不满,并不生气,只笑着指了指满院的灯笼,“都是我亲手做的。”
以往,每次推拿锻炼完,他都是在看佛经。
前段时间里,是扎灯笼。
温仪景诧异的环顾四周,又垂头观察手中拎着的红灯笼,都是萧玉京亲手做的?
她以为,他让人采买回来,亲自指挥布置,便已经是极好了。
这么多灯笼,要做多久?
许是在知道怀孕是乌龙一事后,就着手准备了。
萧玉京抱歉的笑了笑,“今年样式比较简单,就学了这两种,明年我便能多学几个花样了。”
明年还得做几个小的灯笼,应景。
温仪景晃动着手里的红灯笼,眼光都被烛光映得发了红。
风一吹,灯火晃动,她突然觉得这满院子的灯笼,热闹极了。
手指拂过架子上一排写着祝福词的灯笼,温仪景似乎在烛影中看到了萧玉京日日忙碌的身影。
皎洁的月光下,随着夜风轻晃的灯笼逐渐连成了一幅画卷。
她温仪景,竟然也有了独属于她一个人的花灯节。
她的庭院里,再也不是只有高空悬挂的那一轮玉盘,更有这满院的红灯笼,照亮了她来时路,也指引者她的前行路。
“萧玉京,谢谢你,我很喜欢。”温仪景用力的抱住了萧玉京,“这是我过过最好的中秋节。”
萧玉京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只愿她以后不用羡慕任何人,她所能拥有的,都会比别人更好。
他盼着等来年,他双腿可以自由行走。
太后娘娘腹中孩子安然降生。
以后得岁岁年年,他都陪着她去看九州最热闹的花灯节。
……
卓家老爷子终于一路寻到了小皇帝送东西的地方,在一个半山腰看似老旧的寺庙里。
在山脚下,他便闻到了浓郁的香火味。
上山下山的百姓络绎不绝,大家手中都拿着香烛贡品,祈福还愿,十分虔诚。
回绝了香烛摊贩的推销,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朝着山中那微小的庙宇而去。
三进的寺庙,在山脚下看的时候,只觉得小巧玲珑,可置身其中,却又觉得巍峨壮观。
院中僧人在诵经,为每一个香客祈愿。
卓家老爷子的出现,引起了几个巡逻僧人的注意。
有人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关心地问他,“施主是求什么?”
卓家老爷子扫了一眼对方结实有力的小腿,这竟然是个武僧。
他心头一紧,双手合十,“祈求家中多子多福。”
“这边请。”对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虎口和掌心都有厚厚的老茧。
卓家老爷子顿时不敢再多看。
一路去往祈福大殿,院中各种都有僧人诵经,也有僧人捻动佛珠,行走于寺院各处。
卓老爷子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已经暴露了,也可能是中了别人的计。
他没敢再多问,学着旁边香客的模样,举起高香敬神明。
……
温沧渊瘦削的手腕将点燃的檀香插入香灰中,面色里并无多少血色,他先后去给父母烧了纸钱。
然后便下了山。
再见温白榆,温沧渊已经习惯了她那疯癫模样。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抱着断了四肢的郑山君,温沧渊将手中买的糕点放在旁边桌案上。
“阿兄。”温白榆扔下手中的鞭子,笑着坐在温沧渊身边,抬手捻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温沧渊看着她手指上干涸的血渍,眉头轻蹙,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不过看着温白榆散落的长发也被鲜血浸染成一绺一绺的,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去房间拿了一把沾满灰尘的木梳子。
温白榆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梳头发了,有时候自己都能闻到酸臭的像是腐败的气息。
午后的阳光下,她看着影子里温沧渊笨拙又生疏的动作,突然问,“阿兄,你每月都来看我,是真的关心我,还是想借此机会故意气阿姐?”
温沧渊手上动作突然一顿,拽下了温白榆一绺头发。
温白榆蹙了蹙眉,很快便又恢复如常,“阿兄以前没有这么贴心的。”
温沧渊没有回应,沉默地给她继续梳头。
如今除了温白榆,没有人愿意理会他。
或许,连温白榆也是不愿理会他这个阿兄的,毕竟他没有半点用处。
“我是将死之人,阿兄何必为了我去非得去得罪阿姐?”温白榆看着脚边掉落的头发,悠悠地问。
“便是阿兄能为我续命一年,又能怎么样?一年之后,蛊毒一解,她连你的性命都不在乎,又如何会多看我一眼?”温白榆似笑非笑的看向昏死过去的郑山君。
温沧渊沉默着不说话,有些事他再蠢也都是知道的。
“时至今日,其实阿兄愿意来看看我,我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温白榆看着温沧渊继续又为自己梳头。
温沧渊笑了笑,“我本盼着我们兄妹四人能和睦,可如今……”
大家都各有所想。
“只是不知道,若我有事想求阿兄帮忙,阿兄是否愿意。”温白榆的手在温沧渊的影子上轻轻晃动。
第197章 最近我们是不是睡得有点太早了?
温沧渊看着影子里,温白榆的手落在自己头上,他很平静,“榆榆想做什么?”
“这个地方,太难熬了。”温白榆五指张开,开开合合。
温沧渊动作微顿,随后如常地继续为她梳头,“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阿兄,我不想死。”温白榆收了手,扭回头去看温沧渊。
温沧渊抬起了梳子,深沉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冷意,“榆榆,我帮不了你。”
能保她一年,已经是极限。
温白榆低低地笑了,“果然阿兄还是更爱阿姐,毕竟你们一母同胞,而我,只是一个笑话。”
温沧渊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将梳子放在旁边的桌上。
温白榆突然一把抓住了温沧渊的胳膊,仰头期待地看着他,“阿兄,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帮不了你。”温沧渊试图抽回手。
“如果现在阿兄死了,我们兄妹四人在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全了阿兄想要兄妹齐心的愿望,岂不美哉?”温白榆笑着问。
温沧渊面色微变。
温白榆似笑非笑地看着温沧渊,“阿兄的身体已经垮了,便是一年之后阿姐不杀你,你又能撑多久呢?”
“早晚都是一个死,早死或许也能早解脱,不是吗?”温白榆站起身来无辜地朝着他眨了眨眼。
“阿兄,如今你我只有在一起,才都能活下去。”温白榆手落在温沧渊的肩膀上。
“蛊毒解不解,有什么重要?帮的只是阿姐和二阿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阳光下,温白榆袖中的匕首缓缓落在了温沧渊的咽喉上。
温沧渊面色一紧,“榆榆,你要做什么?”
“阿兄,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会想办法为你找最好的郎中医治。”温白榆笑着说。
只有温沧渊在自己手中,温仪景才不会动她。
等她找到郑家退隐的人,便安全了。
“阿兄,别乱动,刀剑无眼,我武艺不如阿姐好,若是不小心割破你的喉咙,我们兄妹四人便真的只能一起去黄泉路和和睦睦了。”温白榆低低地笑着。
“榆榆,别胡闹,就算是离开这里又能怎么样?你还能去哪里?”温沧渊挺着脖子,脸色越发白了。
“去哪里都比留在这里掰着手指头等死要强。”温白榆语气很坚定。
而后,看向门口大方向,“陈玄,你出来!”
陈玄脸色难看的出现在廊檐下,看着院中的兄妹二人。
他冷笑出声,“温沧渊,你可真是好样的,夫人给了你这么多自由,最后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温沧渊欲言又止。
他真的是被迫的。
可这话,说起来似乎又没有多少可信度。
“陈玄,如果还想我阿姐活命,你现在便放我和阿兄离开,给我们准备马车和盘缠。”温白榆却无比冷静。
“温沧渊,你是不是也很想走?”陈玄问毫不挣扎的人。
“我没有。”温沧渊毫不犹豫地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