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熟悉的味道让人口齿生津。
温首阳余光再次看向素商,她在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并未注意自己,而那人,是卢夏。
如今,在这里见到消失多年的人,温首阳并无任何意外,不过心跳还是快了两拍。
他盛好汤坐了回去,又看了温仪景一眼,方才所有人都祝福她,大家的目光和话题也都围绕着她,素商的莲藕排骨汤也是为她而做……
心底不免升起若有似无的落差感。
可转念又想到了年少时。
在温仪景少年时光里,每年她都坐在自己如今的位子。
温首阳心中便又不可抑制的阵阵胀痛。
原来,被人漠视,竟然是这种滋味,而温仪景却在年少最无力的时候日日面对这一切。
温首阳沉默地一口一口喝着温润的莲藕汤,入口的莲子外皮柔韧,内里粉甜。
整道菜还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水墨江南。
……
“你对温首阳,是怎么想的?”午饭过后,宾客散尽,温仪景看着素商只给她端上来的一小份酥山,无声抗议地指了指长离那一大份。
“酥山寒凉,备孕时少食。”长离淡淡提醒她。
温仪景哦了一声,又看向素商。
素商看着面前的冰鉴,短暂的沉默,她对温首阳是一见钟情,那自然便是见色起意。
所以当年走的也能痛快,但同样的,如今看到那张被岁月优待了的脸,她还是会想睡。
“你不用顾忌我,那是你们的事情。”温仪景笑着说,小口小口很珍惜地吃着盘子里的酥山。
看在温首阳寻了阿娘尸首多年的份儿上,她不让他见血,留他性命,等蛊虫一事解决之后,大家便桥归桥,路归路。
素商笑了笑,“晓得的,我会注意分寸。”
黄昏时分。
萧玉京下午回去后锻炼推拿,重新洗漱过才来了幽兰园。
温仪景在廊檐下看书,今日的书依旧不正经,是一个女妖和道士七生七世让人小脸通黄的故事。
当然了,书依旧是素商不知何处寻来的。
温仪景过目不忘,年少时被关在家中,温家的藏书阁乃九州之最,天下的正经书她都已经要翻烂了,很多排兵布阵的这些年也都亲自践行过。
如今,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更新迭代的话本子。
看到萧玉京进来,她也不避讳了。
萧玉京笑着朝她伸出手,“我瞧瞧。”
温仪景起身递给他,靠在他轮椅上,笑问,“要学习经验?”
萧玉京就着她看到的这一页看过去,“或许有一日也是能用得上的,膝盖可还好些了?”
温仪景看着他视线落下来,腿顿时一酸,自从去奉高路上马车上那一回之后,萧玉京对此便有些上瘾似的。
“书中所言或为臆想,此姿势,便是我有一日双腿能好,也难行。”萧玉京看了两页,将书还给她,并很认真地评价。
温仪景,“……”
她一把夺走了书,故作凶巴巴道,“那指定是你不行!”
萧玉京弯了腰伸手去摸她的膝盖。
温仪景蹭地跳开了,警惕地看着他。
又想白日胡闹不成?
“若如此,受累的是你。”萧玉京无奈地收回手,直起身来看她。
夕阳下,萧玉京白皙的脖颈都被映的通红,倒是温仪景面色如常,她哼笑,“那也等你站起来再说,若真有那日,受累些我也认了。”
玄英对此很有把握,是以她如今也敢和他开这个玩笑。
萧玉京笑容更深,这话,如今他是爱听的。
以前,他听不得站,走,跑,跳等字眼,如今,却喜欢极了。
“夫人莫要忘了今日所言才好。”萧玉京笑着再次伸手想去拉她的手。
温仪景侧身躲开,依旧满脸警惕,无声询问:你想作何?
她今日一整个白天腿都隐隐发酸呢。
“膝盖若不难受的话,我们去汴河放河灯。”萧玉京满眼笑意,看着她无声控诉她冤枉了自己。
“河灯?”温仪景挑眉。
暮色四合,汴河两岸熙熙攘攘,河中已坠满灯火。
桥岸侧的画舫中琴箫声悠扬,桥岸上红袍道士口中念念有词,用力晃动着手中摇铃。
桥下,青石板阶浸在湿漉漉的月光里,妇人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提着竹篮,小跑到河岸边,将新糊的莲灯放入河中。
年幼的孩童挤在人群中缝隙里,垫着脚将手中剥剩的帘子投入河中,灯影晃动鳞次比比,须臾又重新融为一体。
温仪景推着萧玉京从人群外围走到桥头边上,终于找到了一个位子,二人在岸边看着千百盏灯顺流而下。
有的在不远处被河中水草绊住,颤巍巍的挣扎着犹如徘徊的孤魂要寻回乡的路。
有的则越漂越远,最后只是微末的烛光。
“残灯染得半江水赤,恍若忘川倒悬人间。”温仪景恍惚间竟以为自己也要走上奈何桥了。
萧玉京腿上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有三盏莲灯,他递给温仪景,指着岸边的人说,“像他们一样将河灯放进河中就可以。”
而后,他抽出了竹篮中写着字的黄纸。
第180章 夫君,对妻子好,运道也总会好的
温仪景看着萧玉京袖长好看的手指将手中黄纸快速叠成了一个舟形。
她看到那黄纸上写着一个人名:青林。
她看了两眼,拿起河灯,转身走到河岸边,将灯罩上写着兰时名字的河灯放入河中,在这夜色里,竟然也开始期许这河灯可以抵达幽冥,引兰时亡魂受飨。
第二个河灯是为萧玉京的母亲所放,上面是写着萧玉京的祈愿,“愿母早登莲邦,魂安梦稳……”
她看着上面遒劲有力的笔锋,回头又看萧玉京,他好似是真的信了这神佛?
第三个河灯,是为杨柳准备的,只写了杨柳二字,也是萧玉京亲手做的,她学着旁边妇人的样子,再次将手中的河灯轻轻放入河中。
看着他们很快便和其他河灯一同顺流而下,仿佛真的能将人间的思念和祈愿带入幽冥。
突然,桥上道士手中的摇铃又晃动了起来,温仪景听不真切道士念的是什么,可是随着那声音,桥上落下了数只黄纸折成的小舟。
河灯的光影里,温仪景看到了一个小舟上写着的‘青林’二字。
随着,又一只从面前跑过,写的是“青竹”。
温仪景回头看向萧玉京,他腿上的提篮已经不见了,她又仰头看向桥岸,是青鸾在道士的诵咒中将黄纸折成的小舟投入河流。
她想到了在奉高,倚吟说让青鸾改个名字,免得哪日冲撞了袁青冥。
她那日觉得倚吟之言有道理,可后来事情繁忙便忘了此事。
而今日再看,好像留着青鸾的名字,也挺好的。
那些黄纸载着的想来是萧玉京最后一战中牺牲的将士,也是萧玉京早生华发的缘故。
温仪景第一次放河灯,“在这样的氛围里,看的多了,竟也要生出几分妄念来。”
她无奈笑了。
“也或许呢。”萧玉京笑着拍了拍她落在他肩头的手,“去那边清净的地儿吧。”
“夫人,祝您生辰喜乐。”温仪景和萧玉京刚避开热闹的人群,便有人捧着一个盒子恭敬地走了上来。
烛影中,温仪景看着风尘仆仆的杨宗旭,他身后母女二人朝着她盈盈一拜,略显激动地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难为你记得,费心了。”温仪景点点头,暗处里长离走了出来,将东西接走。
“何时入京的?”温仪景淡淡笑了。
杨宗旭有这么大的软肋,却还来招惹她,实在愚蠢。
“黄昏时,在城门口遇上了长公主,她说您在这边放河灯,便先来给您请安了,也已经安排了家中小厮给陛下送请罪折子。”杨宗旭恭敬地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也知道只要自己来给温仪景赔了罪,袁青冥便不会计较自己没有先入宫请罪的事情。
余光偷偷看向萧玉京。
半路他收到了卓元良的信,说了太后在卓家发生的事情,也说萧玉京是个危险的。
本卓元良还想请他去兖州一聚,却被妻子直接撕了信,他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再给太后娘娘留下把柄。
不过看到萧玉京,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温仪景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视线越过杨宗旭看向他身后的人。
母女二人忙再次行礼。
温仪景虚抬了下手,“出门在外,无需如此繁琐。”
“淑云有两年没见了,瞧着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温仪景和代淑云客气的寒暄。
代淑云这母老虎的性格,她还是蛮欣赏的。
“夫人风采更胜从前。”代淑云真诚夸赞,她打从心底里是佩服温仪景的。
一个女人,撑起了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