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不允许这种败类为自己做事,他觉得晦气。
  “水至清而无鱼,战场之上,不留一丝余地,是因为走错一步便要数万将士的命来填,而朝堂之上,就没有这么绝对,冥儿,此事的确让人生气,可如今要坐在这个位子上,是权利却也是桎梏。”温仪景温声安抚发怒生气的人。
  她乐见袁青冥如今的情绪,也希望袁青冥能一直保持这种共情感。
  掌握了坏人的生死大权,可百姓却也是软肋牵绊。
  只怕身居高位久了,看不见百姓之苦,主动闭上了眼,麻木又冷漠。
  “听到这些事后,我很震惊,以前是我们站的太高了。”温仪景看向二人,楚寒英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袁青冥,萧玉京大家曾经都生在城主之家,大家所见所感却大有不同。
  “如今,我们站的更高,却也要看的更广更远。”这才是温仪景今日最想说的话。
  袁青冥和楚寒英都若有所感,这一刻他们也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弊端。
  温仪景的话也是点到为止,拒绝了帮着二人批折子熬夜费神的邀请,子时过半出宫而去。
  青石街巷只有哒哒马蹄声,月光拉长了她坐在马背上的身影。
  绕了一段路,去了公主府后面重兵把守的院子。
  温白榆和郑家人都被关在这里。
  看到温仪景深夜前来,值夜的士兵一惊,连忙下跪行礼,“参见夫人。”
  “可都还安分?”温仪景踏着月色跨过高高的门槛,负责看守的总管得到消息连忙爬了起来欢喜迎接。
  此人名叫陈玄,是温仪景嫁到袁家之后培养的第一个心腹。
  “温二小姐一直都闹着要见您。”陈玄跟在温仪景身后,“刚来的时候还总爱说胡话,说您如今拥有的一切本都该是她的,属下便自作主张,又将她和郑家那位在一起关了一日,还请主子恕罪。”
  温仪景回头,陈玄已经跪在了石砖上。
  她眉头轻蹙,但又释然抬手将人扶了起来,“起吧,你在此看着,谅他也不敢对温白榆做什么。”
  “瞧着是真被折磨怕了,将人送过去的路上还嘴硬,看着郑家那个,反过来就下跪求饶说自己说错话了。”陈玄起身,“第二日过了晌午接出来,那些胡话便再也没说过。”
  “之前九州传言可是真的?”温仪景到了温白榆所住的院外。
  院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全都被清理干净,肃静的荒凉。
  陈玄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被月色笼罩的雕花门,目光里浮现出一抹怜悯,点头,“郑山君后来势败,为了拉拢人心,的确将她送了人。”
  “最开始,她自己并无意识,后来人是清醒的,但被郑山君下了药。”
  “当年生下的孩子,也的确父不详,所以才会被郑山君摔死,这些日子,郑山君一直都在想办法收买我们的人。”
  “藏得那点钱全都拿了出来,自己几个侍妾也都被他扒光了推出来,银子我们的人收了,人没碰过,后来也分开关了。”
  “温二小姐被和他关一起的那一日,吃了点苦头,不过我们的人及时拦住了。”
  话音落下,陈玄恭敬的弯腰,看着温仪景的手势,和院子里的侍卫默默退到了拱门后。
  温仪景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摆着一个破旧长桌和一张木椅,初夏的节气里,这里没有几分人气,清冷感扑面而来。
  黑夜里,轻简床榻上的人睡得正熟,漂亮的脸蛋憔悴枯萎,枯燥的头发散乱,完全和年少时的娇艳明媚再无半分干系。
  “若五年前,你没以求救之名诓骗我去救你,害得兰时死无全尸,你我何至于此?”温仪景又何尝好受,她坐在床榻边,抬手将她散乱的发丝捋顺,声音很轻很轻,“我羡慕你,甚至嫉妒你,可回头再想,哪次你提了要求,我没满足你?”
  第37章 夫人昨夜几时归家的?
  温仪景看着熟睡的温白榆,深邃的眸底深处浅浅的心疼滑过,很快被冷漠掩盖,轻轻帮她拽了拽单薄的被子,起身离开。
  合上的门将月光隔绝在外,也再看不真切床上熟睡的人。
  温仪景垂着眸落下关门的手,深呼吸了几次才转身快步离开。
  “每日一餐能温饱足矣。”温仪景同守在外面的陈玄低声说。
  “是。”陈玄恭敬点头,送温仪景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低声问,“夫人还在乎温家人吗?”
  温仪景脚步一顿,闭了闭眼下定了某种决心道,“我的事情结束后,温白榆随你处置。”
  陈玄当年与兰时已经定了终身,约好了等九州太平,要办一场婚宴。
  她没敢回头看陈玄,接了马绳,一个箭步跨上马背策马离去。
  “多谢夫人成全。”陈玄对着她的背影深深弯下了腰,眼泪砸在地上。
  一直到温仪景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陈玄弯着腰都久久没起身。
  ……
  城门口值夜的将士在寂静的后半夜都有了几分困意,好在轮岗的人精神抖擞地来换岗,“不要命了?”
  打瞌睡的人张着大嘴忍不住又打哈欠,“我家夫人快要生了,夜里难眠,我回去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行了,回头和上峰打个报告,我们几个轮流替你,哪怕如今天下太平,却也不敢疏忽怠慢,真出了事情我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的,若是上面突然有人来了兴致查岗,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轮岗的人能理解对方,却也忍不住提醒。
  话音刚落下,瞌睡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顿时瞌睡虫散了个干净,握紧了手中长枪,“我应不是做梦,有人骑马往城门口方向而来。”
  “大家警惕,都打起精神!”其余几个值岗的人也都纷纷握紧长枪,警惕地看向不远处踏月而来的单薄身影。
  烛火闪烁,上过战场的校尉眼尖地认出了光影里的人,“好像是太后娘娘!”
  众人放下手中长枪齐齐跪了下去,城门校尉恭敬上前确认。
  温仪景掏出了自己的令牌递过去。
  “太后娘娘恕罪,小的也是职责所在。”校尉先恭敬行礼,然后才双手去接。
  等确认的确是太后娘娘的令牌,心中暗暗一惊,连忙双手奉还。
  “都起吧,本宫今夜要出城,速开城门。”温仪景收起令牌。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等打开了一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缝隙,便夹紧马腹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这么晚了,太后娘娘出城所为何事?”看不见黑夜里的身影,关上城门,几个人忍不住小声嘀咕。
  “都闭嘴,城墙上得打起精神,若是太后娘娘稍后回来,立马开城门。”校尉吩咐道,然后让大家快点回自己位子站岗。
  ……
  破晓前的竹林寺山宛如仙境一般静谧,温仪景牵着马如同走在一幅朦胧而神秘的水墨画里。
  露水打湿了裙摆,寺门已开,寺中的和尚都正准备做早课。
  夜与昼的交替,温仪景和第一缕穿透黑夜的光一同跨进竹林寺。
  “施主。”大和尚刚准备去诵经,便看到了走到廊下的温仪景,微微一怔,而后双手合十。
  温仪景回了一礼,“今日可容我一同诵经?”
  大和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在这里为兰时点了长明灯,逢年过节的前日都会亲自来上香。
  今夜看着害死兰时的罪魁祸首安然无恙地熟睡,她心生怜惜,想要放过。
  若非离开时陈玄的问的那一句,她难道真的要放下?
  当年如果不是她心软要去救温白榆,也不会中了郑山君的埋伏。
  蒲团上,温仪景盘膝而坐,耳边诵经声荡涤着混沌的大脑。
  ……
  天边初露曙光,朝会之上,袁青冥终于懂了温仪景的顾忌。
  “若是全都斩杀,那被他们带走的女子孩童再无生的可能,一旦官兵发现,他们为了逃命,定不会再给那些弱小留活命的机会。”
  “可若不严惩,这件事情永远无法杜绝,他们只会觉得朝廷不作为,然后越发肆无忌惮!”
  “我们又如何能判定他们是拐卖还是真的太穷被家人卖掉?”
  朝堂上争论不休,没有结果,小朝会上,内阁大臣依旧各执一词,袁青冥烦不胜烦,却也无法定下一个折中的法子。
  ……
  萧家,独自安寝的萧玉京大婚后第二次没能睡好,第一次是夫妻分院而睡的第一晚。
  不过是如今自己独居,费些力气就能先去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问题。
  等青鸾按照以往的时间过来时,发现自家主子已经在看佛经了。
  萧玉京的早饭是浓香的瘦肉粥和一叠小菜,他喝着粥仿若不经意地问,“夫人夜里几时回的?”
  青鸾小心翼翼地摇头,他一早特意去门房那边问过,夫人一夜未归。
  二人昨日吵得如此凶?夫人离家出走能去哪里?连长离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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