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门被人叩响，紧接着是轻声细语的交谈，食物的香气随着人们整齐划一的动作飘了进来。
幽兰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韩明非说：“我没有义务将我的私人动向告诉你们。”
“难道不是你当初说——”
韩明非直接打断了他，唇角带了些许古怪：“你现在几岁？”
“我...”
“成年了吗？”
对方的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当然，你......”
韩明非微微颔首，颇有些遗憾道：“原来你知道自己是个成年人啊？我以为你没断奶呢。”
对方怒道：“这根本无关紧要！重点是你背弃了我们所有人。”
“是吗，”韩明非失笑，吐出的话语却无比绝情：“你们对我来说一样无关紧要。”
气氛安静如死。
“成年人是去是留自己决定，我们互不干涉。即便真正在学校，请问又有哪条规矩表示老师离职还要向学生做出解释？”
韩明非往后靠坐，微微抬起下巴，双手交叠：“所以诸位还是不要把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强行宣泄在我身上了，这种行为......”
“只会让我觉得你们蠢透了。”
没人出声，一片死寂。
他站起身，桌上一滴酒没沾，看起来像是倒了胃口，韩明非拎起外套转身离开，只留下泛着凉意的信息素味道飘散在空中。
幽兰微微抬手，身后站着的一人点头，也一声不吭跟着出去了。
“老板。”
她身侧不远处坐着的几位面带忐忑：“我们对他好像确实没那么重要。”
幽兰抬眼看过去，微微眯了眯眼，良久才说：“未必。”
“......”
“既然他回来了，姑且认为你们的存在确实对他有影响，带他回来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就要你们运用好自己的优势，我们的时间不多，但是敌人很多......尤其是，看不见的敌人......”
*
厕所门被推开。
韩明非低低咳嗽着，水流声哗啦哗啦响起。
他扶着洗理台，慢慢冲洗着手上的血迹。
身体的衰败是在意料之中，但越来越频繁的咳血还是对他造成了一丝困扰。
也许赶不上君轻见他最后一面。
在一千多年后的星际时代，科技早就发展的超出人类想象，而每一次战争的残忍程度也令人难以接受。
第八星系新任联邦上将刚结束新婚蜜月便在一场战役中失踪，只留下一位空有美貌没有实权的配偶。
多方觊觎试探的目光在上将失踪两年后愈发嚣张，这些韩明非都能无视，直到下一任上将任职之时，他在官方报道的新闻上看到了一封关于君轻的不知真假的“确认死亡通知单”。
所有事情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新任上将上任没多久，那位貌美寡夫不知道用了什么招蜂引蝶的手段，竟然说服了联邦政界内部的上层权贵，以上将遗孀的身份迅速挤入政界。
三年之后，在政界刚刚站稳脚跟的他，再一次出乎众人意料，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
为了找人，韩明非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就像经历一场噩梦，永远不能停歇。
无功而返已成常态，直到那个平平无奇的晚上，有人叩响他的门，韩明非站在门口厚重的阴影里，漆黑长睫下是冷淡而疲倦的目光：“......如果也是来劝我放弃的，可以请回了。”
“我有门路，不过帮你有条件。”
那个夜晚，大概是韩明非自君轻出事以后唯一安心睡着的一个夜晚。
韩明非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怅然。
维塔星的矛盾之处在于它属于未来的强大科技水平和星球的实际情况完全不匹配。
到处的违和之感并不是错觉，而是时空乱流导致时空交错留下的痕迹。
水流声渐渐停止，滴滴答答的水珠沿着指尖滴落下去。
韩明非抬眼注视着面前的镜子，影影绰绰看到了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第163章
消息传回联邦的第一天，天翻地覆。
人人都知道上将新婚丈夫出身低微，是上将外出征战时带回来的男人，大约是还没培养出什么感情基础。果不其然，出现在新闻中的他只是静静站着，偶尔望向镜头眼神都是毫无波动的。
时刻关注局势的人们将他的背景查了个底朝天，也只得出一个名字和一个出生地，所有信息像是被谁刻意用了手段抹去。
人们转头一想，除了君轻还能有谁。
由此可见上将对她的配偶独占欲是相当可观的。
在她失踪以后，最开始保持观望的各方势力逐渐蠢蠢欲动起来，君轻的家里慢慢出现一些前来拜访的人。
以战友的名义、以下属的名义或以朋友的名义。
君轻的父母在各个星系暗访巡航，有时候三五年都没个音讯，君轻成年分家之后有一大笔个人资产，婚后才没过久，偌大的家产就因为她的失踪落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年轻男人手中，这让人不禁唏嘘——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想法设法都要来分一杯羹。
但如果没有合适的缘由，他们也很难下手。
不过韩明非到底高估了他们的底线，某天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家里来了两个omega协会的人做客。
联邦只承认ao、ab、bb、bo结合，韩明非的性别虽是货真价实的alpha，但他和君轻的结婚证上性别一栏却是写的omega。
如果被查出来是alpha，那么他和君轻的结婚证等同于一张废纸，而按照联邦目前制定的法律，君轻个人名下所有财产都将会被联邦没收充公。
但如果他以omega的身份继续生存下去，联邦有一条非常无耻的规定——
失去alpha的omega将会进入联邦婚嫁待选池，分配给其他alpha，重新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务必将omega的生育价值最大化。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omega，韩明非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修长睫毛下的眼眸透着一股静谧，他过了很久才说：“——你们都想让我重新嫁人吗？”
年长的omega露出愧疚的眼神，微微叹了一声。
“你不愿意？”
omega是需要依附alpha才能生存的，他们的一生都需要被滋润呵护，没有alpha的信息素，他们就像一块干涸死板的土地，种不出任何植被。
韩明非将目光转向院里种满的花花草草，没有说话。
“这个过程很艰辛......”身为过来人，年长的omega语重心长：“不过只要洗掉标记，你就会忘掉失去对方的痛苦，你的身体往后也再也不会因为发热期没有alpha安抚而难受......”
“我不需要。”
“这是......规定。”对方为难地说。
韩明非笑了一下，神色却很淡。
“那你们可以把我从家里强行拖出去进行标记清洗，我一定会竭力反抗，这片区域的眼睛很多，我相信不到十分钟你们侮辱烈士家属的新闻就会出现在星网头条。”
年长的omega苦笑一声：“你这是何必呢？”
韩明非没说话。
“即便你此刻不愿，只要经受两到三次发热期，你还会来找我们的。”omega耐心道：“痛苦会让你慢慢对自己的alpha产生恨意，很多不愿清洗标记的omega最后都抑郁自杀了，再者联邦也是考虑到omega的弱势，才会分配新的alpha来保护你，只需要一个新的标记......”
韩明非的脸色冷了下来。
对方却还在继续。
“或者你有看中的alpha都可以上报给联邦，我相信你这段时间也接触不少上将的战友和下属了，他们都是值得托付的......”
韩明非终于怒了，冷冷道：“——她还没死！”
对方顿时不说话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够了......你们都出去。”他强忍着怒意，平息了一会儿才说：“不要再踏入我的家门，否则我会报警。”
他的耐心已经告罄，转身就要回房，但是身后omega温和的声音又让他停下了脚步：“你不要生气，我们都是omega，不会对你做什么，但是......你长成这幅样子，如果未来你面对的是很多图谋不轨的alpha，还是早点找一个依靠吧。”
听起来真的很可笑。
不过这却是身为omega的可悲事实。
omega身上温柔暖和的气息慢慢远去，韩明非目光怔怔地望着虚空，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两位同时站住了脚步。
“如果......”他停顿了一下，看起来有些难堪：“我不同意，是什么后果？”
其中一名omega看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眼角皱纹很明显，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睛里传达出来的却是悲哀怜悯的神色。
“没人知道。”他们说，“之前我们没有劝说成功的......最后都同意了。”
*
怎么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