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谁跟他幽会!
她正欲反驳,他已经阖上眼睫,蛾翼一般的睫毛歇落洁白的下眼睑处。
他似乎每日都很忙,不是去衙署或是入宫,就是在书房批阅公文。
马车里的暗格里也永远放着一沓公文。
纾妍没再吵他,眸光落在被被水浸没的鹅卵石上。
她悄悄地走过去,伸手一摸,热的。
她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似乎已经睡着,动手褪去了鞋袜。
裴珩只眯了两刻钟的功夫就强迫自己醒来。
他一睁开眼睛,就瞧见小妻子正在玩水。
她拎着裙摆踩着鹅卵石走来走去,明亮天真的眼弯如弦月,水红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侧雪白小巧的虎牙,像一只毫不设防的小兔子,让人想要一口一口吃掉她。
裴珩半阖着眼眸,目不转睛盯着她。
他活了二十八年,人生的目标从来都很明确。
他习惯忙碌,习惯应对麻烦,脚步从未为任何人停留过,亦从不惧生死。
他甚至想过,他人生的尽头或许不是床榻,而是他房中的那张紫檀木书案。
但这一刻,他却有了停下来的念头。
他想活得长久些,好好地与她过完这一生。
她突然朝他望来,愣了一下,雪白的面颊微微有些红,提着裙摆踏上木地板,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一不小心,左脚脚底踩到硬物,她“啊呀”一声。
裴珩立刻起身行到她跟前,扶着她坐下,大手握住她湿漉漉的左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纾妍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单膝跪在自己跟前,心中隐秘的征服欲得到满足。她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但实在难以控制心中的念头,想要抽回脚来,却被他一把握住脚踝。
“别动。”
他微微蹙眉,握紧她的脚踝,“我瞧瞧。”
纾妍的脚生得雪白纤细,脚趾圆润可爱,脚背上有一颗鲜红欲滴的红痣,被水浸润得娇艳欲滴。
被石头扎过的脚心并未破皮,留下一抹红痕,
他轻轻地揉弄着伤处,灼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脚背上。
纾妍痒得厉害,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脚趾,“裴叔叔,我,我好了。”
他“嗯”了一声,擦干净她的脚,替她穿好鞋袜,站起身来,让婢女带着她回房换衣裳。
纾妍这几年来都未曾骑马狩猎,自然也没有骑马装,只能换了一套较为简洁些的衣裙。
从房内出来时,一身鸦青色窄袖袍,腰系蹀躞玉带的男人长身鹤立在廊庑下,像是在等她。
纾妍还是头一回见他穿这样的衣裳,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
他问:“霓霓喜欢?”
纾妍:“……”
谁喜欢了!
书墨早已牵马等在外头,两名侍从捧着弓箭。
纾妍见只有他的坐骑,“那我怎么办?”
他打量她一眼:“我不放心霓霓一人策马。”
纾妍轻哼,“那大人还说要带我来狩猎。”
“谁说两人共乘就不能狩猎?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朝她递出手:“上来。”
来都来了,不去一试,实在不是纾妍的性格。
她脚刚踏上马蹬,他一把捉住她腰间的玉带,轻轻一提,她已经落入他怀中。
他从侍从手中接过弓箭与箭囊,策马朝林子深处行去。
今日天气极好,秋高气爽,沿途遇见不少狩猎之人,有男有女,一看衣着打扮就是帝都的权贵世家子弟。
纾妍听到他们议论,说这林子里有一条红狐,皮毛生得极漂亮,但也极其地狡猾,善于用其他野兽转移视线,这几日来了好些人,均未能将其射中。
纾妍被勾起了兴致:“大人,不如我们也去猎狐!”
裴珩:“霓霓想要?”
纾妍“嗯”了一声。
这时,前面一身着红色骑马装的少女回过头来,瞧清楚纾妍的模样后眼神里流露出惊艳之色,随即面露鄙夷。
显然是因纾妍与人同乘的缘故。
纾妍也觉得丢人。
都是老狐狸不好!
她想要下马,却又见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纾妍很明显地感到她放慢速度,时不时朝她身后望来。
纾妍大抵明白她为何脸红,抬头看向便宜前夫。
像是习以为常的男人对上她的视线,骤然加快速度,很快将那些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纾妍很是兴奋,以为他要开始狩猎,谁知他行到无人处速度又停下来。
见林中有动静,他也只是不慌不忙地举起弓,但却不拔箭。
纾妍觉得他不像是来狩猎,反倒是来散步。
想来他一个文人,怕是箭术一般般。
不过就算很差她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伤了他的自尊心。
说起来傅承钰的箭术一等一好,就连她爹爹都亲口夸赞过。
纾妍很是委婉:“不如我来?”
裴珩:“霓霓拿不动。”
纾妍不以为意:“裴叔叔别小瞧我!”
裴珩沉默片刻,说了句声“好吧”,把手中的弓递到她手中。
纾妍只觉掌心与手臂一沉,整个身子向前歪去。
好沉!
裴珩一把圈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拿过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弓。
纾妍脸都红了,嘟哝:“我从前在家时很厉害,能拉开五十斤的弓,定是帝都水土不服的缘故。”
他“嗯”了一声:“我信。”
纾妍:“!!!”
他又哄她!
她正欲说话,身后的男人突然抬起弓,在她耳边“嘘”了一声:“别说话。”
纾妍立刻噤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西南方向的丛林里有一只梅花鹿。
裴珩悄无声息地从箭囊抽出一根箭羽置于弓上,一只手捉住她的手握住弓身,一只手握住弦,瞄准西南方向。
纾妍以为他要射鹿,一颗心随着他刻意屏住的呼吸而急促跳动起来。
谁知他突然调转方向,手一松,箭破空而出,直直朝着西北方向一半人高的草丛而去。
纾妍还未搞清楚状况,只见一只快如闪电的硕大红影自草丛里蹿出来。
是红狐!
与此同时,也不知从哪儿的方向射出两支箭来,亦朝着那红狐追去。
电光石火间,老狐狸再次摸出两支箭置于弦上,双箭齐发。
那红狐“嗷呜”一声,重重坠地,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很快没了动静。
纾妍激动不已,探身朝那只红狐望去。
方才一共射出五支箭,那红狐却只有脖颈中了一支箭,腹部却完好无损。
显然,是想要它身上完好的皮毛。
而那两支飞来的横箭则被老狐狸最后发出的那两箭射穿,一分为四。
纾妍看得目瞪口呆。
老狐狸的箭法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她都恨不得拍手叫好!
“我最讨厌旁人惦记我的东西。”
老狐狸在她耳边呵气如兰,语气霸道强势。
她正欲问问他何意,只听“啪啪啪”三声响,有人爽朗一笑:“怀谨果然好箭法!”
纾妍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宁王殿下。
在他身后十步开外,手持弓箭的傅承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那对湛然若神的漆黑眼眸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显然,方才那两箭是他发出。
他竟也来狩猎!
虽然她已在信中言明二人身份尴尬,不能重修旧好。
但对于自己昔日的心上人,纾妍始终心怀有愧。
她下意识地想要下马,便宜前夫却紧紧地搂着她的腰不放。
这副情态看在旁人眼中,两人举止亲昵,耳鬓厮磨,好不恩爱。
傅承钰的脸当场沉下来。
纾妍立刻低下头去。
傅承钰醋劲儿大得很,从前在青州时,她不过同人多说两句话,他都要不高兴。
而老狐狸比他还要可怕,一言不合就欺负她……
“霓霓慌什么,”裴珩冷眼望着怀中面红耳赤的小妻子,嗓音压得极低,“他是你侄儿,就算要打招呼,也理应他过来。”
纾妍听到“侄儿”二字,羞恼不已。
这只满腹坏水的老狐狸!
宁王已经策马过来,眸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被裴珩拥在怀中,模样生得明艳绝丽的女子,笑道:“怀谨今日怎有兴致与侄媳妇来狩猎?”
裴珩神色淡淡:“我夫人嫌闷,所以带她出来散散心。”
宁王牙都要酸倒了。
两人寒暄几句后,宁王殿下见傅承钰还未过来,以为他还在为射狐一事,笑道:“小七,输给你叔父可不丢人,就连皇兄也曾输在他手里过。”
傅承钰缓缓策马过来,但并未下马,向裴珩问过安后,看向纾妍,眼尾洇出一抹薄红,喉结滚了一滚:“好久不见,婶婶。”
说到“婶婶”二字时,简直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