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嗯”了一声,“自然”。
  他道:“那么,你现在算不算心甘情愿?”
  纾妍听了这话,下意识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尖颤了一下,“大人不是说这样是帮我找回记忆,早些归家?”
  他紧紧盯着她,“确实如此,那就继续。”说着那条玉带丢到床上去,捉着她细软的手指解开系带扣子,剥去湿漉漉的外袍,露出里面的雪白丝绸里衣。
  大抵是湿水的缘故,本就薄透的雪白里衣紧贴在他结实矫健的身躯上,勾勒出他宽阔的肩,结实的胸膛,以及窄瘦的腰身。
  这还是纾妍清醒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瞧见他的身体,虽然还隔着薄薄一层衣物。
  她原以为先前老狐狸不肯脱衣裳,定然是身体不够漂亮的缘故,却没想到他身形这样好。
  她不知怎的想起热毒时发作时的情景来,耳根子烧得滚烫。
  窗外似乎还在下着雨,淅沥淅沥,像是敲打在她心里。
  一些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里。
  “官人,这儿是寺庙,别……”
  “官人,官人,我不要了……”
  “官人……”
  低沉的嗓音骤然在头顶响起,“可是想起了什么?”
  面颊绯红的女子立刻否认,“什么也没想起!”
  撒谎!
  裴珩的眸光落在她颤个不停的眼睫上,哄道:“不可以说谎,否则我不知如何帮你恢复记忆,送你归家。”
  一向不经哄的女子只好红着脸将想起的场景说与他听。
  裴珩没想到小妻子竟然想起那样旖旎的场景来。
  自从婚后,他们每年都会来此处住上一段时日。
  因为此处是佛门圣地,尽管夜夜同塌共枕,两人也未越雷池一步。
  直到父亲生忌那日,他心情不好吃多了几杯酒,她伏在他膝上安慰他。
  那一刻,素日里被压制的欲望迸发,他就在这间禅房里发了狠似的要她。
  大抵是有所顾忌,素日里柔婉端庄的女子羞得不敢看他,也正因此,她的身子也较平日里更加敏感,无论他碰她哪儿,她都颤得厉害,在他怀里化作一滩水儿。
  一想到被她紧紧咬住的噬骨滋味儿,这些日子来,他久久得不到疏解的欲望几乎就要叫嚣着冲出心底的桎梏。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心里又对他排斥得很,他也不屑于哄着她求欢。
  更何况若她婚前本就是这样的性情,心中也早有了旁人,那么三年来那个伪装得柔婉娴静的女子能对他有几分真心……
  思及此,骨子里极端傲气的男人一把捉着她的手,嗓音喑哑,“我自己来!”
  纾妍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凶,轻哼一声,“大人就是求我,我也不见得愿意为大人更衣!”
  他未再说话,但呼吸声愈发地重。
  纾妍以为他受寒着凉的缘故,听着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他从不肯脱衣裳,对他的身体实在好奇得很,又偷偷地转过脸来,只见他正裸着背部背对着她。
  像是察觉到她的眸光,他忽然转过脸来。
  她吓得赶紧收回视线,径直行到窗前。
  屋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浓重的雾气笼着窄小的院落。
  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院子里有杏树的缘故,她心里对这间小院心生好感竟然远远超过澜院。
  想来她曾在此处有过美好的回忆。
  她甚至想到,不然就留在此处算了,免得回去那个牢笼似的院子,时不时地还要担心有人往汤里下补药。
  她正望着树上青中泛红的杏子流口水,便宜前夫突然出现在她身旁。
  他身上换了一套粉霞色白缘道袍,衣冠楚楚,眉目若雪,清冷疏离的模样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想吃?”
  她咽了一口口水未说话。
  哼,性情阴晴不定的老狐狸!
  她决定不跟他讲话了!
  他又道:“恐怕要等上一个月才能吃。”
  纾妍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他像是知晓她在想什么,道:“从前你同我说的。”
  纾妍澄澈的眼眸里流露出浓浓的遗憾。
  那她岂不是吃不上?
  他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你若是想要吃,咱们这回住久一些便是。”
  她最终没能忍住:“真的?”
  他颔首:“自然是真的。”
  她既对此处熟悉,待多几日也无妨。
  她又高兴起来。
  这时,书墨在外面敲门,“怀远方丈请公子过去商议明日为老主君祈福一事。”
  裴珩对小妻子道:“我恐怕要很晚回来,你待会儿用完午饭若是闷得慌,就先睡会儿。”顿了顿,又道:“我会尽量赶在晚饭前回来。”说完,伸手摸摸她的头,开门出了禅房。
  纾妍隔窗目送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躺到床上。
  淡烟与轻云这时入内,收拾好姑爷散落一地的衣袍,见自家小姐无聊得很,道:“可要拿些彩纸来折船?”
  纾妍不解,“为何要折些纸船?”
  淡烟迟疑片刻,道:“明日是姑爷父亲的生忌,小姐每年都会折一些纸船放入水中为姑爷祈福。”顿了顿,又道:“也为家主夫人公子他们祈福。”
  为自己的家人祈福纾妍十分理解,只是……
  她问:“我从前怎待老狐狸那么好?”
  按照她的逻辑,即便是两情相悦,那也该是老狐狸更喜欢她,对她更好才是,怎她听见的全都是她对老狐狸的好,而非老狐狸为她做了什么?
  她从前就那么喜欢老狐狸?
  淡烟也不知如何说。
  大抵是姑爷出现的太及时,在小姐心中自然会不同些。
  她想了想,道:“兴许小姐觉得姑爷是帝都唯一的依靠吧。且若是小姐折了,姑爷会很高兴。”
  “不折!”
  十五岁的纾妍在感情里是个不大肯吃亏的性子,“就算要折也是为爹爹他们祈福!”
  淡烟见她说话还有余地,立刻拿出每年都会准备的彩纸,笑道:“那咱们就为家主公子他们祈福吧。”
  纾妍看向窗外愈发密集的雨幕,反正也不能出去玩,决定为自己的家人折纸船祈福。
  折之前,每一张纸还写了祝词。
  纾妍相当于第一次折这些,学了许久才学会。
  快到晚饭时,她才勉强折了二十只纸船,父兄姨母每人各五只。
  淡烟折得最多,共五十只。
  纾妍瞧了一眼,发现她竟为大哥哥折的最多,有些狐疑地瞧了她一眼。
  淡烟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曾救过我,我自然要感恩图报。”
  原来如此。
  纾妍又去瞧轻云。
  她折了三十几只,有为她父兄姨母,还有为她。
  淡烟见还剩下不少,再次劝道:“不如小姐为姑爷还有老主君也折一些?”
  纾妍犹豫了好一会儿,想起便宜前夫曾说过他的父亲很喜欢自己,于是又勉为其难折了一些。
  折完后她又想起七哥哥来,于是也为他写了几张祝词,折成纸船。
  傍晚时,裴珩一回来,入眼的便是正坐在灯下认真折纸船的小妻子。
  他不禁想起往年这个时候,她亦是折了许多的纸船为自己以及父亲祈福。
  他原本以为她如今得了离魂症,必定不肯再为他做这些事,却没想到,她依旧记得。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仿佛间从前的“她”又回来,彼时他们还未走到和离的那一步,每一年的这段日子,亦是他们最融洽的时候。
  他伫立良久,直到正在折纸船的小妻子发现他。
  她愣了一下,立刻将手里的纸船背到身后去。
  裴珩假装没瞧见,大步行到桌前,将揣了一路的果子放到她跟前。
  果然,她如想象中一样高兴,盯着桌上透着果香的五六个橘红色杏子,一脸欢喜,“不是说还没到成熟期,哪儿来的?”
  他一本正经,“偷来的。”
  “真的吗?”
  一脸天真的女子信以为真,眼神澄澈,“下回也带我去好不好?我会给钱。”
  话音刚落,站在门口的书墨扑哧笑出声来,“那这个娘子可偷不着,这是怀远方丈院子里的杏子。怀远方丈是个棋痴,最爱与公子下棋。公子以此为赌注,特地赢来给娘子。”顿了顿,补充,“宁王殿下气的脸都绿了,”
  纾妍没想到宁王竟然也在,不解,“为何?”
  书墨道:“那树上本就只有这几颗熟果子,宁王殿下见了也想要,于是非要拉着公子下棋,但公子今日一步棋也没让他。”
  今日没让,说明从前让过。
  纾妍下意识看向便宜前夫,他正在把玩那些纸船,见她望来,抬起眼睫。
  四目相对,她立刻收回视线,嗅着杏子,“是大人非我给我,不是我让大人去下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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