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些甜,又透着些许玫瑰花露的香气。
  这香气裴珩不知在床祇之间闻过多少回。
  颈窝,手指,雪脯……
  乌曈里还笼着湿润雾气的女子仰着雪白的小脸,没了胭脂的遮掩,雪白的额头处露出原本的一道长约两寸长的疤痕。
  也许这道疤痕是因自己而起,所以丝毫不觉得丑陋,反而心中生出几分心疼来。
  她嫣红的唇微微张,像是要勾着人俯身扣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将那只贯会舔糖的粉嫩的舌含入口中,然后将她扣在大红的鸳鸯被中,狠狠罚她。
  几乎瞬间起了谷欠念的裴珩喉结滚了一滚,立刻偏过脸去,嗓音喑哑,“你做了什么好事需要我感激你?”
  纾妍迟疑,“我今日特地将大人的表妹安排在离大人最近的地方,岂不是功劳一件?”
  裴珩问:“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清净?”
  被人拆穿的纾妍不肯承认,“自然是为大人好。”
  他沉默片刻,道:“穿好衣裳,我在外头等你。”言罢,起身出了屋子。
  纾妍这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羞得满面通红。
  这只老狐狸不是说不来她的屋子,怎趁着她睡觉就来了!
  纾妍穿戴整齐出去时,老狐狸正坐在外头榻上慢条斯理的吃茶。
  纾妍磨蹭着走过去,在另外一侧坐下,“大人来做什么?”
  裴珩搁下手中的茶盏,“为何不同我商议就将她安排在旖霞园?”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李素宁。
  纾妍见他像是兴师问罪来了,不解,“难道不是大人要纳妾?我如今好心替大人办了,怎反倒成了我的不是?还是说大人觉得我要将她安排在此处才好?既如此,那我搬出去就是。”说着就要走。
  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拉到跟前坐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纾妍根本不明白他究竟是何意,也懒得理他,扭头看向窗外。
  这会儿已经傍晚,正是用晚饭的时刻,空气中隐隐约约地飘起这饭香味。
  纾妍不知怎的想到自己的父兄与姨母来。从前在家时,一到晚饭时刻,他们必定要一家子聚在一起用饭,饭后茶余,一家子聚在一块打打叶子牌。
  她不怎样会玩,数她大哥哥玩得最好,每回都将她的零花钱赢了去,可转头姨母又会给她更多的钱,下回聚在一块,又照旧输给他。
  可她大哥哥又会在她生辰时,拿着那些赢来的零钱添上大头,给她买她最喜欢的的生辰礼物。
  可自打她醒来,每日都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用饭,也再无人会在饭后茶余同她说说话,哄一哄她。
  她一时又想到今日晌午见她那个便宜婆婆的情景。
  人人都好像要吃了她似的。
  想来这样欺负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甚至都不敢深想在她失去的这三四年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才能被人欺负到她头上。
  从前的那个“她”得多可怜呀。
  婆婆不喜,妯娌针对,与她两情相悦的夫君实则早有心上人。
  她甚至怀疑这个“两情相悦”究竟是不是真的,否则他怎舍得这般欺辱她。
  纾妍越想心里越难过,眼眶微微发热,正打算同他说自己想要离开,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根子底下响起。
  “还疼吗?”
  纾妍不觉得耳膜一震,下意识地扭过脸,对上便宜前夫冷白俊美的脸庞。
  他洁白修长的指骨抚上她的额角。
  许是因为他常年握笔的缘故,指腹有些粗粝,抚弄得伤口有些痒。
  心里本就伤感的纾妍闻言,乌瞳渐渐起了一片水雾,眼角的那颗泪痣映着雪白的肌肤,愈发娇艳欲滴。
  她偏过脸错开他的手,“大人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
  裴珩的手再次落了空,仿佛心里也跟着空了一下,问:“我怎奇怪了?”
  “还说不奇怪,”她瞪着他,“大人明明纳了喜欢的女子为妾,偏又走来哄我,这难道不奇怪吗?还是说天底下的男子皆是如此?”
  不对,七哥哥就不会这样。
  他只喜欢她一个,也绝不会哄旁的女子。
  思及此,她认真道:“喜欢一个人,难道不该待她一心一意?”
  裴珩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话来。
  她从前从不在他面前提“情爱”“喜欢”之类的话,如书墨所言,她待他的好全都在一些不易察觉的生活细节里。
  每日晨起时的参汤,搭配得当的衣裳,有助于睡眠的香料……
  两人哪怕在床衹间,亦从不曾涉及此类话题。
  情迷意乱时,那样柔婉的女子也只会哭泣着唤他“官人”。
  极简单的称呼,却又好似藏着千言万语。
  从不喜欢向人解释的男人道:“她并非我心仪之人。”
  “为何?”纾妍不理解,“是因为大人后来与我两情相悦,所以才不喜欢她了?”
  裴珩听到“两情相悦”四个字时,深沉锐利的眸光睨了一眼一旁的淡烟与轻云。
  两人完全没想到自家小姐竟会当着姑爷的面说出这四个字,生怕姑爷拆穿这个美丽的谎言,紧张得直冒冷汗。
  片刻后,裴珩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小妻子,“自然不是。”
  这话算是默认两人两情相悦。
  淡烟与轻云松了一口气,悄悄地退出屋子。
  这时外头天已擦黑,暝色涌入屋内,渐渐屋子里没了光亮。
  纾妍望着眼前面色晦暗不明的男人,澄澈水润的眼眸里流露出不解,“那大人想要纳什么样的?高的矮的?白皮的还是黑皮的?”
  未等裴珩说话,她恍然大悟一般,“我懂了!我常听人说女子要丰腴些才能生小娃娃,大人定是觉得她身子太瘦,所以才不愿意。不如我明日多让人送些好吃的过去,让她好好养一养,也好早些给大人生多——”
  话音未落,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巴。
  纾妍:“呜……”
  这只可恶的老狐狸!
  第17章
  纾妍没想到堂堂一国首辅竟然捂自己的嘴巴。
  许是常年握笔的缘故,他温热宽厚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磨得她娇嫩的口鼻有些不适。
  她呜呜两声,对方已经松开手掌。
  她不满,“大人为何要捂我嘴巴?”
  眉目若雪的男人慢条斯理,“方才有一只蚊子飞到你唇边,我见它张开嘴咬咬你。”
  “胡说!”她瞪着他,“蚊子那么小,屋里这么黑,大人怎就瞧它张开嘴?”
  他斜她一眼,“我说有就有。”
  纾妍:“……大人简直一家之言!”
  他道:“一家之言用在此处不恰当。”
  纾妍:“……”
  她恨不得咬他两口,谁知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包东西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
  甜丝丝的。
  是糖葫芦!
  她忙伸手去拿,却被他一把摁住,“用了晚饭才许你吃。”
  纾妍每回听到这样的话,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从前在家时父兄管制自己时的话语,她心底既觉得亲切,又下意识反驳,“我凭什么听大人的?”
  他未回答,却连她的手与糖一并握在掌心里。
  他握得不算紧,纾妍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
  老狐狸果然人前端方持重,人后心眼坏得很!
  正在这时,淡烟举着烛台入内,一抹暖光逐渐地填满屋子,纾妍生怕淡烟瞧见老狐狸握着自己的手,用他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吃便是。”
  他适时在淡烟走到跟前前松开她的手。
  纾妍松了一口气,不觉得掌心一片湿腻。
  淡烟并未察觉到异常,只觉得自家小姐脸红得厉害,以为是屋里太热的缘故,向她说道:“小姐现在去用些饭食可好?”
  被人威胁的纾妍闷闷地应了一声“好”,裴珩起身告辞。
  纾妍忙叫住他,“今日晌午我用了大人的钱,理应归还。”
  裴珩望着灯下神情再认真不过的小妻子,沉默片刻,颔首应了声“好”。
  纾妍吩咐淡烟去拿钱。
  淡烟面露难色,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纾妍闻言,眼神里流露出一抹震惊来,又见老狐狸正盯着自己,颇有些难为情,“我待会儿再命人送去。
  原本以为他会问为什么,谁知他只是说:“不急,几时方便几时送来。”言罢,大步出了屋子。
  纾妍见他走远,迫不及待地问道:“我成婚时难道没嫁妆?怎连三四百两银子都拿不出?”
  她爹总说,自她出世就开始攒嫁妆,十几年来不知攒了多少。
  淡烟道:“娘子成婚时确实有不少的陪嫁,只不过大部分充入公中,只留了一小部分在自己身上。这两三年又断断续续的又借出去千两银子。”
  晌午小姐买东西时,她本想要提醒来着,只是小姐好久不曾那么高兴,一时就给忘了。后来姑爷突然出现救急,她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谁能想到小姐又将钱给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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