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等那王少被扔出医院以后,商小鹊才松下了紧绷的神经,这时才感觉到腹部撕裂的痛意。
她“嘶”了一声,弯下了腰。
她那刚刚缝好的伤口再一次崩开了、一股温热的血瞬间濡湿了她的腹肌。
一双迅速地托住了她微微后退的身躯。
“你没事吧?”孟俣鸠的声音听着有些急。
商小鹊挥了挥手,刚想说自己没事。
下一秒,孟俣鸠一把拽住她的手、大步跨到她的身前,在看到她洇湿的病号服的一瞬间、神情蓦地一黯。
孟俣鸠弯下身,一把托住了她的膝弯、将她一把抱起、朝病房的位置跑去……
那天,整个医院草坪上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一把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打横抱起,然后稳稳地将其抱进了住院大楼里。
当然,这一切在商小鹊的眼里,自然不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甚至能隔着衣服感受到孟俣鸠那因为长期严格遵守的苛刻自律、加上健身带来的轻薄但却**的肌肉的轮廓,还有他那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担心而狂擂的心跳。
还有她自己,她莫名地突然觉得这个依偎在他怀里的自己显得格外的羸弱,让她觉得一阵心惊。
商小鹊浑身一震,连忙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急急忙忙说道:“你你你……你放我下去。”
她都被吓得结巴了!
她的伤又不在腿上,完全可以自己走!
见对方没搭理她,她甚至还跃跃欲试地想往下跳。
下一秒、察觉到她的意图、怕她乱动回头再扯着伤口的的孟俣鸠,已经把她放下了。
动作特别轻,生怕把她给碰坏了一样。
商小鹊刚要说话,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头,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找个代步工具。”
她抬头,刚想说不用,又被他那眼底莫名浸染着的怒气镇住了,忙把话给咽了回去。
果然是长期当社畜的后遗症,她甚至都要辞职了,却还是觉得她这位前上司很难反驳。
行吧,代步就代步,随他去好了。
很快,孟俣鸠就推着一辆轮椅回来了。
商小鹊从善如流地坐下,由着他推着自己回到了顶楼。
护士进门,接下来又是一阵忙碌,清创、重新包扎,商小鹊全程配合。
她在正打算撂开病号服的下摆、露出腹部的肌肉的瞬间,一旁的孟俣鸠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病房门外走去。
商小鹊惊诧地挑眉,她就露个腹肌而已,还没她去健身房运动的时候穿的运动背心露肤度高!
这也避嫌?这人男德学院毕业的吧?
商小鹊无意识的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陷入了沉思。
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孟俣鸠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
不会吧!
……
第37章 最讨厌的人?
孟俣鸠刚一出病房门,就碰上了正拎着保温饭盒走过来的护工阿姨。
“张姨。”他打了一声招呼。
张姨连忙招呼他坐下,把手里点饭盒塞进了他的手里。
“这是?”
“商先生给你留的饭菜,‘他’还特地嘱咐我帮你加热一下,装进保温盒里,说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
孟俣鸠打开了饭盒,还是刚才那些东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看就是专门给他挑出来的,这会儿还在冒着热气。
张姨给他递上了餐具,语重心长地说:“孟小姐,别怪张姨啰嗦,你们年轻人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商先生还说你长期胃病,一工作起来三餐都顾不上了,这怎么能行。”
孟俣鸠愣了愣,这好像不是女主的人设,所以她说的是……他?
她居然知道自己有胃病?她不是一向最讨厌自己的吗?
孟俣鸠始终记得那是他刚刚接手那家小说网站的时候,他原本是受人之托,要将这家濒临倒闭的老牌网站重新带回大众视野。
新官上任的他大刀阔斧地进行了一系列地改革,那段时间,他基本天天都能收获白眼无数,这其中一大半,都是商小鹊贡献的。
直到一次网站热度好转的庆功会上,姗姗来迟的他正打算推门走进包厢,恰好听到了里头传来自家员工的哄笑声。
她们似乎在玩什么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当时恰好轮到商小鹊。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她被问到的问题是:全公司最讨厌的人是谁?
商小鹊想也没想,就回答了三个字:“孟俣鸠。”
孟俣鸠那只原本已经握上把手的手,立马有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那天,孟俣鸠最终,都没敢踏进那间包厢里去,他只是默默地回到大厅,帮他们结了账,然后心烦意乱地逃离了现场。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一面对商小鹊的时候,他就觉得心底隐隐地有股邪火直往上冒,让他总是忍不住地想跟她作对……
一开始,商小鹊还会跟他吵,两个人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后来,因为他的一次失言,他搬出了自己的上司身份、以期在一次极其无聊的口舌之争上获得胜利。
从那以后,商小鹊就再也不跟他吵了,见了面总是低眉顺眼地喊他“商总”、一说话就是敬称“您”……
不管他后来再说什么,她都只会“好好好、对对对,领导您真是英明神武有办法!”
然后在以为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瞥他一眼、转身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无数次地后悔,不该为了一时的口舌意气而拿自己的身份压她。
他还特地托人从国外买了个据说她排了7个小时的队都没买到的限量款娃娃,想跟她道歉。
结果那天午休,他刚踏出办公室,就听到了她在跟公司另一个同事在聊天。
商小鹊当时正无比深刻地跟那位女同事剖析着,职场里上下级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存在真正的所谓平等。
“权力上的不对等必然会造成压迫和剥削。”
处在下位者的位置上,别管对方说什么,连一声拒绝的“不”字,都会很难说出口。
孟俣鸠有些气愤地想,他明明这辈子在她嘴里,听到了最多的“不”字——
他请吃饭,她从来不去,即便没有占用休息日,即便他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他还特意请了全公司,全被她一句“没空,要赶稿”打了回来。
他买的下午茶,她碰也不碰,会全部丢给她隔壁的女同事。
孟俣鸠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他的报复性心理会悄悄占领上风,他确实会刻意去挑她的刺,可她基本也没当真过,从来都是阳奉阴违。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可是,我看你在孟总面前就挺嚣张的呀!”女同事说。
“我那叫嚣张?他哪次说话我没顺着他?但凡换个人、但凡他要不是我上司试试呢?”
直到这一刻,孟俣鸠才意识到,即便他再努力地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即便他自以为自己明明已经很惯着她了;明明他从她身上受到了那么多的拒绝;明明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很受挫很气馁了……
但他身为上司的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权力不对等,依然无法被抹除干净,他们确实做不到真正的平等相处。
“惯着”、“纵容”、“宠溺”,这些词本来就带着自上而下的俯视意味。
毕竟他随时可以选择不再“惯着”、不再“纵容”。
而她说的每一声“不”,其实都有着豁出去的意味,大不了就是得罪上司、大不了就是一份工作、大不了翻脸……
那是她自己以往的生活经验和她自己的经济状况给她自己的底气,大不了就是辞职而已。
而不是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的“惯着”和“纵容”。
她又有什么理由,非得陪着他演这出“他选择礼贤下士,她就得受宠若惊”的戏码?
凭什么他气馁了受挫了,就非强迫让她来扮演这个纾解他心结的人呢?
最终,那个娃娃他并没有送出去,那句道歉,他也没能说出去。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道歉,她能回答的无非就是那些“领导您多虑了”、“没有”、“怎么会?”,这一类的套话。
她根本就没有说别的话的可能性。
那份不对等,并不会因为他不乐意、不想要,就真的变没了。
孟俣鸠用手里的勺子,每舀一口粥,都配上那些被码得整整齐齐的菜,沉默着送进了嘴里。
带着热意的粥顺着他的食管滑进了胃里,缓解了他身体上的不适。
但那股一直被他强压下去的不甘心,却突然有如山呼海啸一样卷土重来,再一次啃食着他那点儿仅剩不多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