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毕竟是从医院回来,她洗完一个澡,换上舒服的蓝色居家服,从包里拿出这次的产检报告,轻轻翘起唇角,和上一次的放在一起。
她想等沈宗野回来时如果她还没有显怀,那她就把这些报告当成他归来的礼物,等他拆开礼物盒子一定会很惊喜吧。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梁然也想再处理些工作,坐进了书房里。她一直忙到傍晚,精力还很充沛,这个宝宝格外的乖巧,还没有让她感觉有什么不适。
闲下来,她打开了某薯app,依旧还能收到很多陌生的善意。
乔思嘉忙到焦头烂额,没有人和她一起分享有宝宝的喜悦,这些网上陌生的祝福对她而言是很珍贵的陪伴。
她想沈宗野。
她控制不住这份想念,最开始那几天会做噩梦,直到知道有了宝宝她才没有再做过噩梦。
她每天都说服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说服自己正常地忙碌就好,像以前那样忙着工作,也许在她抬头时,或者是下班时,她就会看见沈宗野挺拔英俊的身影。
她时刻都保持着平静,只有在夜深人静,她才会抑制不住心底痛涩的想念。这份疼好像撞破了肋骨,牵扯心区难抑的跳动。
只是今晚似乎有些不舒服。
梁然坐起身,小肚子有些隐痛。
她一点犹豫也没有,深夜里,直接开车到了医院。
她冷静地描述着不适。
白天才为她做完检查的私人医生用玩笑的口吻说她是太过担心,孕妇就要有好的心态,不要过度紧张焦虑。
但是当医生的仪器用力压在她小腹时,微愣片刻,继而用了更沉的力量。
“有些疼……”梁然蹙眉忍着。
医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你今天吃了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东西吗?”
“许大夫,什么情况,宝宝不舒服吗?我今天的饮食跟平时是一样的,没有哪里不同。”梁然有些紧张,腹部的隐痛越来越沉,她心脏也越跳越快。
“宝宝已经听不到胎心了。宝宝没有胎心了。”
医生一句话宣布了胎儿的死刑,不,是梁然的。
她愣了好久,嘴唇颤动:“不可能,她中午还好好的!”
“已经没有胎心了,别激动啊,听我说,从医学角度来说宝宝已经被淘汰了,做个药流吧。你还年轻……”
“您说过我的宝宝基因很好,她发育得很健康!”梁然激动地打断。
“你才12周,这期间很多因素是说不清楚的,做一个基因检测吧。”中年女医生是梁然高价选择的私人医生,也不忍看到梁然这样,“伤心难免,你还这么年轻,还会有宝宝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梁然垂下脊背,抱住膝盖流出眼泪。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沉闷的呼吸声,像窗外乌黑的云团,压着花坛里茂盛的枝叶。
世界一片漆黑。
梁然不想妥协,又等了一天。
医生说还是听不到胎心,药流吧。
梁然紧紧抓着床单,药物引起的疼让她感觉到了宝宝的流逝,离开。
眼泪涌过梁然满眼的血丝。
她花了昂贵的价钱选了最好的私人医院,vip病房里有护工、护士轮流妥帖地照顾她,对她嘘寒问暖,在她脚边放着滚烫的热水袋。
但是她浑身还是感觉到冷,像冰锥嵌进了她身体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的宝宝好好的,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和沈宗野的宝宝吗。
护工守在病房里。
梁然说:“阿姨,你先出去吧。”
这是她从凌晨到清晨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嗓音干涩,低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动物。
护工出了门,但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的椅子上。
梁然侧过身,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霞。
昨晚她数过的乌云已经隐入了霞光后,一层橙色一层玫瑰色的朝霞过渡得鲜艳夺目,像一幅画,像沈宗野走的那天楼门外的万丈光。
可她在这片光影里看不到那个一身是黑的影子。
“沈宗野,起风了。”
“我想你来看看我。”
第114章
胎停的结果出来了。
宝宝的基因没有任何问题,是因为梁然感染了李斯特菌。
梁然好像终于有了力气去追究责任。
她把保洁公司经理和钟点阿姨叫到医院,质问阿姨昨天的饭菜是不是没有用心,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没有加热。
阿姨很惶恐,对待她这样失去宝宝、冷漠愤怒又有钱的雇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解释一切都是按照梁然的交代来,冰箱里拿出的食物也都经过彻底加热。
梁然请了检测机构去家里检查冰箱的细菌环境。
她不会污蔑阿姨的清白,也不想放过犯错的人。
同样的,她把昨天去过的那家饭店也投诉了。即便只是在那里喝了一口水,有没有可能是水不干净才害了她的宝宝。
她此刻怀着最大的恶意,也许只有靠这些恶意撑着才能挨过心里的疼。
这些都交给了梁然聘请的律师在办,梁然在医院躺了三天,回到了家里。
进门的时候,新的钟点阿姨好像听说了她的事,对待她既恭敬又畏惧,说话都很是小心翼翼,做完饭就马上下班离开了。
这一整天,只有葡萄陪着梁然。
梁然抱着小猫,蜷在沙发上,巨大的led宽幕里播放着她和沈宗野之前还没看完的电影,可她眼睛里没有光,看的也不是电影,眼神没有焦距落在遥远的虚空。
“葡萄,我是不是好没用,我好没用是不是?”梁然喃喃自语,滑下眼泪。
今天是沈宗野离开的第59天。
梁然想给他准备的惊喜都化作了虚无。
她打开了音乐,是她喜欢的一首法语歌,她曾经在宁城时放着这首歌,和沈宗野在酒店昏暗的房间里虚情假意地跳过一支探戈。
轻轻踮起脚尖,梁然抬手搭在虚空里,望着落地窗亮洁的倒映,蓝色裙摆飘动旋转。
摩天大厦就在这面落地窗后,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
这个社会在和谐平稳地运转,隐蔽线上的沈宗野在这片繁华背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梁然想他。
她的想念是无声的探戈,是蓝色的、从风里跃动的裙摆。
梁然倒在床上,她想象是沈宗野的压迫,是他的亲昵和拥抱。
她闭上眼睛睡过去,竟在这场白昼里真的睡着了。
但却被梦魇缠身。
她的梦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地鲜红的血。
刀子割过骨髓的疼痛遍布身体,她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汗水淋漓,她眉眼痛苦地紧蹙。
直到鲜红的梦境里破出一片绿色的草野,她终于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地喘息。
她看着她的手臂,摸着她的心口。
刚才的疼那么真实,为什么?
沈宗野在哪里,他到底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梁然拨起谢天明的电话,手指还有些颤抖。
听筒里还是提示关机。
……
两天后,检测机构出了结果,梁然家中的冰箱和那家饭店都没有检测出李斯特菌。
梁然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结果,难道她的痛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好像有些着魔了,不相信检测结果,是不是那家饭店提供了虚假的标本,或者提前消灭了证据?她竟然连医院也开始怀疑,她在想是不是她在医院哪个角落吸入到了细菌?她怀着最大的恶意,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的善良的人。
直到她终于收到谢天明的电话,才短暂地被谢天明的声音从痛苦里抽离出来。
“嫂子,不好意思啊,今天才回来,最近没接到你电话。”
“你在忙案子吗?”
“是啊,刚结束。嫂子,你感冒了?”
梁然的声音有些哭过的鼻音,她勉强浮起笑:“有点吧,你想吃火锅吗,我请你吃火锅。”
“好啊,我请你。”谢天明说还是在上次的地址。
梁然收拾了下,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这几天的打击让她脸色更多了一种病倦的苍白,桃花眼也愈发清冷。她用了饱和度最浓的红色口红,脸颊扑了粉色的液体腮红,看不出苍白。
她收拾好,不想开车,叫了一辆豪华快车来接她。
今晚的车道上车流异常多,有两次都险些有车蹭过来,幸好司机及时避开。
司机也很奇怪:“怎么又是这辆车,会不会开车!”
梁然安静坐在后排,没有搭话,也没去留意。
她看着车窗外,明亮的灯光照亮这座繁华的城市。又是夜晚了,她又坚持了一天,离沈宗野回来又近了一天。
临到地方,刚才两次并过来的黑色汽车又差一点在拥挤的车流中撞上他们的车子,司机晦气地直接喷了句骂人的南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