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她的偏头痛好像发作得少了,不知道是南城盛夏的天气,还是因为沈宗野经常带给她的雪梨无花果糖水。
  周五这天傍晚,沈宗野在厨房做饭,梁然打完和梁悦的电话走进厨房,岛台上摆放着沈宗野做的咖喱牛肉、可乐鸡翅,锅里煨着菌菇汤,沈宗野修长的身躯将她这间厨房都像抬高了一个档次。
  梁然走进厨房,锅里的笋尖看着很有食欲。
  “可以吃了吗?”
  沈宗野被她的眼神逗笑,夹了一块喂给她:“小心烫。”
  梁然说很脆。
  她站在厨房,有些出神。
  沈宗野:“在想什么,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小看我。”梁然说,“是我妹妹打的电话。”
  “你妹妹暑假没和你在一起?”
  “我给她报了很多兴趣课,她有滑轮比赛,还有舞蹈课和钢琴课要上。”梁然说,“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她们的滑轮队拿了第一,再过一周就能来南城跟我过暑假了。”
  沈宗野说:“那你提前告诉我,我回我那里。”
  梁然一笑:“你还挺自觉。”
  她说:“这是不是变相的赶你走啊?”
  “当然不算。”
  梁然在沈宗野的低笑里抿起唇,将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她的眼神有些游离。
  沈宗野察觉到了她的失神。
  “梁然。”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声叫她的名字,那股磁性的声线格外有温度。
  梁然说:“我是在想,好像从我爸爸走后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最近这一周我每天都睡得很好,沈宗野,谢谢你。”
  这顿晚饭还没做好就来了蹭吃的不速之客,乔思嘉和江凛。
  乔思嘉一直在江凛的公寓里住,今天是回这边小区取点东西,两人讨论晚饭吃什么,江凛就打赌梁然这里一定有好吃的。
  这会儿见到桌上丰盛的菜,乔思嘉问江凛:“你知道沈淮宗会做饭?那这个赌你是故意赢我的,不算不算!”她又为难起江凛,“为什么沈淮宗都会做饭,你就不会?”
  江凛说:“因为我可没他那么不幸的童年,我不用照顾家人。”
  乔思嘉疑惑地看向梁然和沈宗野,怕江凛提及的话题惹人不愉快。
  沈宗野倒是自顾自加了个菜,没回答。
  梁然虽然听到了,也不会主动过问沈宗野有什么不幸的童年,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对梁然来说,她忌讳沈宗野职业的危险性,她不会让自己沉沦。
  所以她不想过多地参与到沈宗野的生活里,而了解他的过去和将来于她而言不是必要,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觉得失望。
  梁然很清醒,即便在沈宗野进入到她身体里,亲吻她的额头和手腕,那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时,她也不会忘乎自我地沉溺。
  她和沈宗野只拥有现在。
  当事人不聊这个话题,江凛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喝点什么?”梁然去酒柜里找酒。
  乔思嘉要喝鸡尾酒,梁然拿出两瓶龙舌兰和金酒。江凛在问乔思嘉的口味,去岛台调配起酒水。
  沈宗野做完了菜,帮江凛捣了金桔放在酒杯里。
  四个人吃起这顿晚餐,今晚是沈宗野和江凛难得能一起饮酒的时间,沈宗野在假期,江凛明天也过周末。
  江凛说要不醉不归,但调配出的鸡尾酒顶多就二十几度,对梁然和乔思嘉来说都不会喝醉。
  江凛说起小时候和沈宗野去赶海的趣事。
  沈宗野只是淡笑。
  乔思嘉好奇:“所以你们俩小时候都生长在宁城?”
  沈宗野点头。
  江凛说:“我上次都跟你提过了,你能不能对我走点心?”
  江凛和乔思嘉的相遇是因为当时去宁城追凶,他老家在那里,对当地比较熟悉,局里才把当时那个案子交给他,他也才能在宁城受友人嘱托,代为照看一下乔父当时那个案子,顺道在飞机上保护乔父一行人,结识了乔思嘉。
  乔思嘉说她可能没听清,当时忘了嘛。
  她说这话时语气娇嗔,很是乖巧温柔,江凛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而梁然望着他们,忽然很是羡慕乔思嘉。
  她实在做不到这样温柔地撒娇,她甚至是那种连痛了都不会喊疼的人,甚至上次和沈宗野再遇之后,他以要回局里拒绝了她的挽留,她明明是有气的,却依旧那么平静。
  梁然望向沈宗野,也才发现他正看着她。
  她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抿起轻笑:“以前没有听你说你是宁城人。”
  那时候是沈宗野在办案,他们俩互相忌讳着彼此,他怎么可能会暴露。
  沈宗野淡笑:“你去过我家乡。”
  梁然疑惑。
  “我家乡在阳城。”
  是他们去找观音像的那个小城。
  乔思嘉凑到梁然跟前:“你们俩在聊什么,然然怎么去过阳城?我都没去过。”
  “我在宁城呆了这么久。”梁然解释。
  乔思嘉的酒喝完了,她要换一种基酒,起身去岛台鼓弄,江凛起身去帮她。
  梁然和沈宗野坐在餐厅,落地窗外的城市缀着无比绚烂的霓虹光影。
  梁然问:“那你后来为什么生活在南城?”
  “我爸的工作调动,我们一家跟着来了。”
  梁然点了点头:“江凛也是?”
  “嗯。”
  梁然想起了阳城的博物馆,除了那尊观音像,她还记得那扇《清王尔烈七十寿屏》,那时候她是为什么会觉得沈宗野会送给她七十大寿的礼物,是那时候带着仇恨蛰伏起来的勇气?
  此刻,她托着下巴看着沈宗野,灯光下的他英隽又散发着迷人的野性,明明他是个极克制的人。梁然忍不住莞尔,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她从前那些笃定都过于理想化,全是她自己的想法。
  那些都不是她预料之中的幸运,不是她的运气好,是沈宗野的慈悲。
  乔思嘉端着新调的酒回来了,和梁然碰杯,聊起她们新接的文化公建项目。这是工作室设计的第一个美术馆,如果成果满意,甲方还有大型的住宅楼项目愿意交给她们,这个项目几乎决定了她们未来事业的发展,两个人都很重视。
  梁然的酒喝完了,沈宗野起身去帮她调酒。
  江凛转身靠在岛台的大理石上,看着乔思嘉和梁然,问沈宗野:“你刚刚什么情况,怎么和梁然谈起恋爱后连话都变少了。”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你怎么刚才都不接我的话?”江凛说,“我说咱俩老家都是宁城的,你不接话,我看梁然明明不知道你小时候的经历,你们俩难道不聊彼此的小时候吗?”
  “过去有什么好聊的。”沈宗野握着金属镊子,夹起冰块,语气没有波澜。
  江凛盯着沈宗野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呵,你是在毒贩身边卧底久了,还是和梁然在一块儿后改了性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性格都变了。”
  沈宗野不想让江凛对于他和梁然这段关系追着不放,江凛是个极聪明的人,沈宗野低笑绕开话题:“我们刚刚聊了悄悄话,为什么让你听见。酒好了,你喝哪种?”
  这顿愉快的晚饭在晚上十一点时结束。
  大家都没有喝醉,酒不过是增加气氛的点缀,不过梁然有些微醺倒是真的。
  沈宗野让她别下楼了,他起身将江凛和乔思嘉送到了车库。
  代驾打来电话,说刚才走错了路,请他们再等五分钟。
  沈宗野便在车库陪着他们一起等。
  乔思嘉却将江凛塞进了车厢里,单独示意沈宗野和她走到一旁。
  “沈淮宗,我看然然和你在一起之后身上多了一种通情达理的气质,你觉得呢?”
  沈宗野失笑:“她一直都很通情达理。”
  “不是,我是说她现在的情绪起伏都比从前明显多了,至少我好几次和她聊你时她会露出笑。”
  沈宗野耐心听着,意识到乔思嘉可能是有话对他讲。
  果然,乔思嘉问他:“你有看到然然沉默起来时那双眼睛吗,我看了都心疼。”
  沈宗野看到了,在乔思嘉向江凛撒娇,梁然看着这一幕时眼里会有他读不懂的情绪。她有些黯淡,像他第一次在怀城撞到她时,那股游离在世界外的冷寂。
  乔思嘉说:“然然一直都有一个遗憾,也是她最痛苦的事情吧,她错过了和她妈妈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她15岁,他们画室一起去了长白山玩,然然的妈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她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子,但自己溺水感染了肺部,然然在那时候明明接到了阿姨的电话,但是她没听出来那是阿姨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也是沈茹最后的心愿,她在临死前都没有见到梁然最后一面,呼吸衰竭时,她勉强睁过一次眼睛,去看门口,还是等不到梁然回来。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