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他能感受出来董自新不讨厌他,目前也许是在考验他的阶段。否则他也不敢把时间全部压在离南城这么远的宁省。
  董自新跟他聊完了书,发现沈宗野有点走神。
  董自新:“玩女人了?”
  沈宗野忙说不是。
  他是故意走神的。
  董自新说:“这么没精神。”
  董自新不会像老万那样主动问他为什么走神,沈宗野自己说起:“董叔,你有孩子吗?”
  董自新在给山茶花修建花枝,他的剪刀没有因为他的话停顿,锋利的刀片将枝叶轻松剪断。
  “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不明白万哥为什么这么坚持。”沈宗野仔细道出老万的事,“他非要姜义去给一个死很多年的婴儿做法事……”
  董自新抬起眼,深沉的眸子里有寒光生起:“你去看他了?”
  “是,我刚从医院过来。”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董自新搁下剪刀,语气无比深沉,“你走吧,我家中有事,最近别来我这儿。”
  沈宗野微怔,眼底有惊慌失措,在意着董自新的情绪。
  他把这股慌张又强自镇定拿捏得很急切。
  徐川来说有个老客又想找董自新搓背了。
  董自新丢下剪刀过去。
  董自新开的这家会所有宁省地区悠久的洗浴文化,搓澡。
  董自新心情好时,偶尔会穿行在男区澡堂里,给点他的客人当搓澡技师。
  你不会知道这个一脸朴实的中年男人笑着和你拉完家常后,能转头轻描淡写杀死一个活人。
  那是沈宗野上个月在搓澡区时撞见的,董自新笑着给一个熟客搓背。结束后,沈宗野去找他,他接了徐川一个电话,眼皮未抬,直接淡淡说“不用留了”。
  桂花香气馥郁,沈宗野站在这片花树下,仍旧扮演着害怕被丢弃的惊慌小卒。
  董自新头也没回,抛下话:“我奉劝你,最近不要再往医院去。”
  沈宗野沉思后大悟:“我懂了!谢谢董叔。”
  沈宗野回到了车上。
  谢天明将车开出「云上人间」,才问他:“出事了?”
  “没什么,董自新太精了。”沈宗野说,“跟我们想的一样,我把老万的事情一说完,他就知道容易出事,不再让我来会所。”
  虽然这是他们预想过的结局,但对手太精明,谢天明还是有些凝重。
  过于安静的车厢里响起沈宗野的手机铃声,是梁然打来的。
  沈宗野右滑,按了挂断。
  谢天明说:“这也正常,你不是跟我商量这事得提前告诉他吗,不然后面知道你没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会认为是你不够谨慎。”
  沈宗野说:“等风头过去吧,又得歇了。”
  “歇一个月,两个月?”谢天明有些憋屈,“今年留这边过年吧!这破地方,吹风吹得我都偏头痛,不是刮风就是刮风,宁城我来旅游肯定会喜欢,但让我长期住这边我是真住不惯。”
  谢天明问:“哥,你也是南城人,怎么对这儿一点也不抵触?空气好干啊,我鼻炎都犯了。”
  沈宗野没说什么。
  只不过谢天明说到偏头痛时,他想起了梁然。
  他没再想董自新这件事。
  如果姜义那边真能顺利找到犯罪证据,实行抓捕,那老万这边很快就会落网。沈宗野必须要把他知道这件事告诉董自新,如果不告诉,董自新才更会质疑他。
  沈宗野将梁然刚才的电话回拨过去。
  他打开扬声器,谢天明没什么不能听的。
  “刚刚在忙吗?”梁然温柔的嗓音有些慵懒。
  “嗯,你有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啊,就不能是我想你了。”
  谢天明无声笑。
  沈宗野说:“在哪家酒店?”
  “你要过来?”梁然惊喜的声音里也夹带着一点小埋怨,“我给你发过酒店定位了,原来你都没看。”
  沈宗野滑到微信,这才看到梁然两个小时前便给他发过位置。
  沈宗野说:“我来找你。”
  他挂了电话,看着夜色,有些即将去撞铜墙铁壁的严肃。
  谢天明本来觉得这是一件可以调侃的事,但望着沈宗野这种肃穆严整,一时也有些难受起来。
  他知道沈宗野是为什么干缉毒,沈宗野和他不一样,沈宗野是为了延续他爸爸未竟的责任,也想为了他爸爸把毒贩都抓起来。
  谢天明点出一首歌。
  谁知道车厢里播放的是那首沈知培最爱听的《灰色轨迹》,谢天明连忙切到下一首,一边吐槽着:“这歌都听多少遍了,我都会唱了,换点新鲜的歌听。”
  “在路边停一下。”
  “你怎么了?”谢天明紧张起沈宗野。
  “你喝奶茶么?”
  谢天明一头雾水。
  沈宗野下了车,路边有家奶茶店,他刚才透过车窗看到了。他买了两杯热饮,一杯给谢天明,一杯放到车上的杯架中。
  谢天明还是很懵,张唇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来。
  搁平常在队里,他们都是一群爷们,谁都不喝奶茶,队里那一群老前辈提神全靠烟,沈宗野平常给大家买东西也只会买咖啡给他们熬夜提神。
  谢天明看着杯子上的「桃桃氧气莓莓」,都起了鸡皮疙瘩:“你这假恋爱是真细心啊,梁然喜欢喝这玩意儿?”
  “你不是说你偏头疼,她也说她偏头疼。”沈宗野睨了眼窗外夜色,淡淡说,“开车,等下你自己走回去。”
  “我不,把你送过去我要开车走,我才不回去睡,我要去办公室睡。”谢天明嫌弃,“公寓对面那家装修太吵了,我明早一定睡不好。”
  ……
  梁然住的酒店离沈宗野的公寓很近。
  酒店大厅明亮富丽,长廊上有送餐的机器人运行。
  沈宗野穿过长廊,按响梁然房间的门铃。
  梁然打开房门。
  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出现在门后,昏黄的筒灯光束下,她弯着红唇,桃花眼温柔含情,纤细手臂扶着门,那一身长及脚裸的黑色长裙勾勒着漫画比例般的身体曲线。
  她就这样笑着看他。
  沈宗野也恣意地勾起薄唇。
  “今晚怎么想我了?”
  沈宗野说:“起风了,我来看看你。”
  窗外的确吹着凌冽的晚风。
  梁然侧身让沈宗野进来。
  沈宗野将热饮递给梁然。
  梁然一笑:“你真的一直记得我吹风了会偏头疼。”她有些感动。
  沈宗野薄唇微抿,淡笑似真挚似疏懒。
  梁然住的是一间套房,客厅有沙发与长桌、冰箱,卧室亮着暖黄灯光,音量很轻的英文歌从房门传出,旖旎地低语。
  梁然穿得很性感。
  已经快入冬的宁城很冷,她的套房里温暖如初夏,让她可以穿着漂亮的裙子。
  梁然没有穿鞋,裙摆下的双脚纤细白皙,脚趾上的美甲是晃眼的车厘子红。她含住吸管,粉嫩的舌舔了下唇瓣上的奶茶液体,然后抬眼看向他。
  这双桃花眼野心昭昭。
  沈宗野很清楚这种氛围。
  他卧底这么多次,梁然应该算是唯一一个成功潜伏到了他枕边的罪犯。
  梁然放下奶茶,手臂勾起他脖子。
  沈宗野勾了勾薄唇,手掌落在她细腰上。
  他心头的厌恶只有他知道。
  虽然队里也会讨论卧底查案的时候遇到他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但大部分前辈经验都告诉他不要冲动,不要暴露,必要时要以自身安危为前提,不愿牺牲一定要拒绝,不要去承受。队里便有这样的前辈,不可避免承受了一些牺牲,事后的两年都在做心理治疗。
  梁然轻轻靠在他肩膀上,她的呼吸滚烫而湿润,萦绕在他脖颈间,带起微微的痒意。
  沈宗野摸了摸她头发,像热恋期的男女,鼻尖轻嗅着她的发香,任她这样安静地依靠。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深邃眸底只有惯常的疏冷懒恣,不见那些对立与厌恶。
  老万这件事让董自新异常谨慎,注定会晾他很久,直到确定他是清白安全的,才会再给他接近的机会,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董自新了。
  沈宗野知道,也许向邬道这边是他唯一的线索。
  音乐变换了下一首,是浪漫的舞曲。
  梁然仍靠在他肩头,好像这是他们难得的宁静惬意。
  她的嗓音也透着一股慵懒:“你会跳tango吗?”
  “不是很会。”沈宗野会一点,以前在美国时学的。
  “我教你。”梁然牵引着他手掌放到她后背,另一只手与他手指相扣,“迈左腿,向后……”她的指导很专业,但并不要求沈宗野跳得多专业,他们的舞步不过是各自野心昭昭的虚晃,气氛比结果重要。
  沈宗野踩到梁然的裙摆,他虽然并不绅士,但这个时刻,音乐徜徉在暧昧的气氛里,即便他再厌恶,也会压下真实情绪,低笑对梁然说一声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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