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这就是沈宗野安排人演的戏。
沈宗野神色复杂,安慰:“哥,你没事的,国内没有肝。源咱就去国外,总能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姜义说:“干爸,既然你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就是你儿子,我现在就出境,我去给你找肝,我不信我救不回你!但你不能信这个,谁他妈信迷信这套,他就是个婴儿,他死十几年了,已经成灰了!”
老万不理睬姜义的狂躁。
沈宗野点点头,赞许地看姜义。
他的喜悦隐藏在心间,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是为这个结果的欢呼,可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难过。
沈宗野拿捏了人心,这个局姜义不会入,正常人也不会信,可濒死的老万信。
生命倒计时敲着痛苦的钟声,癌细胞吞噬尽健康的躯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摧毁老万这个罪恶的人仅存的理智。所以沈宗野胜了,他拿捏的是人心。
姜义几乎愤怒得快跳起来:“我不去!我这一去如果有什么意外,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把咱那点事全翻出来了!你想过没有啊?干爸你清醒点啊!”
老万就快死了,他怎么在意会不会被发现。
他坐起来,虚弱地笑,即便消瘦,发黄的眼睛里依旧透着毒贩的阴狠,他说:“我把我一半的钱都给你,人手也给你,我走了我的盘子都是你的。”
“我不是说你对我不好!我就是你儿子,我把我肝给你啊,走,去医院做配型!”姜义激动地说起来,他疯狂地阻止老万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疯狂到脖颈通红,抓起床上的金条狠狠往地上摔。
沈宗野作为一个中间人,劝着老万冷静,劝着姜义熄火。他做着一个公证的判官,分析利弊,不赞成老万的做法,一会儿又告诉姜义要尊重老万的情绪,养病的人情绪才是良药。
这事僵持了三个小时,最后是姜义疯狂砸金条金砖,摔门去厨房拿刀要割自己的肝。沈宗野劝着,那刀不长眼,划到他手臂,灰色衬衫顷刻就被冒出来的血染出一团血印。
老万这才愤怒地掏出枕头下的枪,消音枪一把穿过姜义头顶,子弹打穿墙壁,白色的墙皮瞬间飞溅。
姜义停下来,红肿着眼睛流眼泪。
老万也眼眶通红,喊沈宗野先走。
沈宗野这才离开,什么场面话也没再说。
他知道老万心意已决。
他坐上车,谢天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没事吧?”
“你看到了?”
“窗帘挡着我看不清楚,姜义拿的是菜刀?你没被误伤吧?”
“破了点皮。”沈宗野撩开衬衫衣袖,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点开免提。车上备了简单的医药包,他用碘伏擦伤口,找出一张创口贴,但伤口跟创口贴一样长,中间那块根本粘不住。
谢天明知道他嘴里没真话,也只能让他真伤到了就去处理好伤口,他今晚要继续盯着了。
……
沈宗野开车回了公寓。
梁然没想过他会过来,她的脸上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地冲到门口笑起来,勾住沈宗野脖子。
沈宗野扭头避开梁然的呼吸,低头换鞋。
梁然勒到他手臂时,发现沈宗野很轻微地皱了下眉。
她问:“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
“你受伤了?”梁然着急地问,焦急的眼神去找他伤口,知道他穿着外套她看不到,她也没多耽搁,直接转身,“在哪里?”
“柜子第二扇门打开,蓝色药箱。”
沈宗野走去沙发坐下,脱了黑色外套挽起衬衫袖子。
梁然提着药箱过来,脚已经恢复了大半,一点点疼还能忍耐,她看到衬衫上那块血迹时,心里是快意的,仇恨被短暂地冲刷,像浪潮又汹涌地不断翻滚。
但她清楚再汹涌的潮起潮落终将要平息。
她蹲在沈宗野身前,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伤口有六七厘米宽,这么多血应该是伤得很深,但皮肉已经黏合成了一条血痕,应该是沈宗野按压过伤口。看起来他有很丰富的处理伤口的经验。
将药上好,纱布缠紧,梁然抬起头:“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大鱼拿菜刀砍你了?”这句话虽然是玩笑,但她眼睛里只有紧张和担心。
沈宗野嗤笑:“这伤口很像菜刀砍的?”
“这么长,我问你嘛。”
“大鱼不敢拿菜刀砍我,别人砍的。”
梁然愣住,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报警啊!人在哪,我去给你要个说法!你这是去做什么了?你昨天还好好的。”
“犯不着,我劝架被误伤的。”沈宗野淡淡带过,“朋友吵架,我在边上顺手拉架。”
“谁家吵架动菜刀啊?”
“利益分配不均。”沈宗野只是这样说,梁然用剪刀将纱布剪断,她刚才处理伤口的样子临危不乱,沈宗野薄唇勾了勾,靠进沙发里,“帮我倒杯水。”
梁然将倒好的温水拿给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吗,当时我买的也是外伤药,你好像也是,你当时不会也在拉架吧?”
“是啊。”沈宗野似笑非笑。
梁然抿了抿唇:“以后别做这么傻的事了,保护好自己。”
她白皙的手指碰向沈宗野衬衫领口。
沈宗野掀起眼皮:“做什么?”
“衬衫脱下来,我拿去洗了。”
梁然解开了他衬衫纽扣,沈宗野配合着脱下沾血的衬衫。
他的身材梁然上次看见过,只是那次紧张偏多,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心。沈宗野有很完美的体型,手臂、胸部和腹部都有常年健身的肌肉,并不算多夸张,但线条起伏硬朗,喷薄的肌肤性感张驰。
梁然对他的身材没有兴趣,只是看到了他肩膀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受伤程度不算轻才造成这条明显的疤痕。
她说:“怎么都是伤,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沈宗野眉毛一挑,不爱回答,拉起外套盖住:“男人有点伤不很正常。”
“你是疤痕体质?”
“不清楚。”沈宗野起身,“我回房间眯一会儿,你洗衣服别吵醒我。”
“等等,你回那干嘛?”梁然叫住他。
沈宗野进的是谢天明的房间,他头也没回:“我要睡一觉。”
房门关上了,梁然脸上的失落仍然明显,她给大鱼发了消息,让大鱼的晚饭给沈宗野做一份。
直到走进浴室,梁然脸上的难过也仍维系着,虽然整个房子里都没找出来有监控,但她越发像一个专业的演员。
她觉得她都像电视剧里在毒贩身边卧底的线人了,伪装得越来越完美。
只是在把衬衫丢进盥洗池里的时候,梁然没忍住,倒进去的是洁厕灵。
她很嫌弃沈宗野的血,用他的牙刷隔着水面刷干净上头的血渍,才在干净的清水里捞起来丢进洗衣机脱水。
忙完这些,梁然走进谢天明那间房,她以为沈宗野会反锁,没想到还能打开房门。
窗帘遮掩的房间很暗,微弱的光影里能看见床上的人平躺着。
梁然放轻脚步,睡到沈宗野身边,侧身轻轻拥住他。
“又要做什么?”
沈宗野没睡着,睁开眼,他的目光很冷,不像梁然的眼睛藏着撒娇的明亮。
“我想陪你睡,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是担心你。”梁然从背后拥住他的腰,“睡吧,沈宗野。”
沈宗野没再说什么。
他闭上眼。
他知道他应该一如既往扮演好这个人设,他侧过身,手臂一揽,梁然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胸膛里。他就这样演着演着,防备着警惕着,他知道至少梁然现在不会拿刀拿枪伤害他,他才敢稍微松懈紧绷的神经,陷入睡眠中。
这一觉也不过只睡了半个小时,沈宗野在昏暗的光线里醒了过来。
他嘴唇有些痒,是碰到了梁然的头发。
梁然睫毛极轻地眨动,望着他:“你醒了?才睡这么一会儿。”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白天有些累,随便眯一觉。”
梁然轻轻抽了口气:“手麻了。”她指被他揽住的那只手臂,刚才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她没有动过。
沈宗野松开手臂。
两具身体退离,薄汗的微凉顷刻被彼此的肌肤感知,梁然拉住了被子里那只手。
她摩挲着那截断指,轻轻触碰长好的皮肤。如果这个深秋有风,那它可以化成她指尖的微风,只存在轻柔的力量。
沈宗野说“起来了”,抽出了手。
梁然重新握住他手掌。
“沈宗野,为什么我们像隔着什么一样。”梁然的声音穿透这间阴暗的房间,“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空气寂静。
这个问题很奇妙,又很滑稽。
沈宗野觉得,她难到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他们这样两个人竟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虚情假意问着彼此这个滑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