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说到底这废掉的拇指和那个偷拍的中年男人无关,是向邬道要给老单手下一个威慑,他不过恰好撞在那个关口。
  也是在那个月,沈宗野发现审他的那位林警官偷偷监视了他一段时间,他索性没直接来宁省,而是暗中查向邬道,把向邬道私吞老单三千万货的事辗转散了出去。上头自然有耳朵听到了,向邬道丢了一根手指,老单这边的人监督剁的。
  云肖打听消息说挺可惜,剁的是小拇指,不像大拇指那样影响生活。
  这事沈宗野做得隐蔽,借刀杀人,向邬道虽然怀疑他,但没证据证明是他,总归盯上了他就是了。
  而他因为进了一天警局,终归是露过脸的人,老单那边的人没想再要他。省厅的计划原本也是让他来查董自新,所以他也就到了这里。
  ……
  远处涨潮的海浪拍打着沙滩,耳边音乐声缠绵舒缓。
  青年老板很细心地拿来一盘蚊香放在他们桌下,青色烟雾升腾起来又被晚风吹散。
  梁然的眼神还落在他那根残疾的拇指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沈宗野薄唇微勾,放下抽了一口的烟,大口吃她剥完的蟹,然后才说:“接不上了,对手太狠,断指丢了。”
  “……脚趾也能接,我记得我看过接脚趾的新闻,好像能把大脚趾接在手指上。”
  沈宗野一声哂笑。
  “为什么不用脚趾接?”梁然说:“你看起来不是那种怕疼的人。”
  “脚趾少一根,那坏人追我我会跑不快。”
  梁然愣了一下,眼里的轻笑像在说他本身不就是坏人。
  这的确是沈宗野的想法,当时他拒绝了切割脚趾,一是怕缺失大脚趾在抓捕犯人的时候会不便。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根手指是上面那帮毒贩必须要取的,他们不可能让他能接上。
  一根手指少就少了吧,总归让他更像一个毒贩了。缉毒这条路他选择时本来就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沈宗野吃起东西。
  离开时,沈宗野结完账,他们走向停车的地方。
  路边有一条美食摊,卖着各种小吃和水果、奶茶,蜿蜒排了很长。
  梁然落后了几步,沈宗野懒得回头,只是见她太久没跟上才回头看了眼。
  涨潮的浪花声渐近又退远,梁然捂着被凌冽海风吹乱的头发,站在一个卖奶茶的小吃车前,摊主在和她解释着什么。
  她转头跟他说:“我先买杯喝的。”
  沈宗野没想等她,转身先去了车上。
  没多久梁然回到了车上,手上没拿东西。
  他打着方向盘,随口一问:“没买么?”
  (′3(′w‘*)轻(灬e灬)吻(w)最(* ̄3 ̄)╭甜(e)∫羽(-_-)e`*)毛(*≧3)(e≦*)整(* ̄3)(e ̄*)理(ˊˋ*) “嗯,时间太久了。”
  沈宗野没说可以等她,后座就有矿泉水,他也没伸手替她拿。她是向邬道的眼睛,他没那么多温柔和耐心。
  “本来是想喝杯热饮,但摊主要做好久,我怕你等不了。”
  再往前就有一排奶茶店,沈宗野没耐心停下,“哦”了声说后座有水。
  梁然理着被海风吹打结的头发,事实上是她偏头痛又犯了,就想喝杯热的缓一缓。
  海岸边夜晚的空气微凉,可能是刚才海滩边的风太大了,吹得头痛。
  这么凌冽的风会让她想起沈茹。
  沈茹走的那年是冬天,那年她十五岁,当时画室的老师带着她们在长白山看雪。
  刚刚下过一场暴雪,树枝上凝结了白色的霜雪,满目雾凇皑皑,梁然的世界美得不真实。沈茹的电话在那时打来,问她能不能快点回来。
  梁然站在雪地里,被同学扔来的雪球砸中脑袋,她哈哈笑着说“我才出来三天妈妈就想我了吗”。沈茹笑了笑,说“嗯,妈妈很想你,真真,很想你。妈妈爱你”。
  那是沈茹和她的最后一通电话。
  也是沈茹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沈茹救了一个跳水轻生的高中女生,岸上的人把木板丢给她们的时候,木板被女生抱紧了,沈茹被她踢到了水底,体力不支沉了下去。
  沈茹被救上来后抢救了半小时才醒过来,她腹痛,呕吐,症状很不好,但好在当晚稳定下来了。
  可第二天,沈茹肺部原本的积液突然扩大,她昏迷休克,期间醒来时给梁然打了这通电话。
  沈茹是双肺严重感染导致的多器官衰竭死亡。
  短短两天,她失去了妈妈。
  梁然是在傍晚的时候后知后觉那句“妈妈爱你”有些不对。
  她给沈茹回去电话,沈茹没接。她打给梁幸均,梁幸均很久都没有说话,她有些哭腔地喊爸爸,梁幸均才说“没有事,妈妈睡了,你明天就回来吧”,他的声音在颤抖。
  她给保姆张姨打了电话,张姨才哭着说是“小茹走了”。
  那天晚上下了冻雨,车子不能走,风吹得很大。
  梁然穿着防滑鞋,下山的路走几步就滑倒一段,她滚出去很远,手套破了,帽子丢了,脑袋磕在树上,头皮破了,她摸到了一点点血。
  满目的黑夜望不到边际,全都是雪。风太冷了,吹进喉咙里,吹进眼睛里,吹痛头上的伤口……
  后来,她好像总是会偏头痛,梁幸均带她看过各种医生都治不好。
  沈宗野专注开着车,车子经过的一排店铺旁开着两家奶茶店,梁然想去买杯热饮。
  只是沈宗野开得很快,梁然张了张唇,最终没有开口,任车子驶向这片陌生城市的夜。
  第19章
  观音像被沈宗野完美地复刻出来,送到梁然手上时几乎跟那天在博物馆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沈宗野第一次主动进梁然的包厢。
  上午沈宗野在微信上说今天能把做好的观音像给梁然,她这会儿忙完工作来了「云上人间」。
  这几天他们虽然没再碰过面,但梁然隔一天问一次观音像的进度,沈宗野也能回复一句,没再像从前那样不理她。
  窗外已经是傍晚,云霞染红远处的天际。
  包厢里只有梁然和沈宗野,桌上几道菜被梁然推到一边,空出半张餐桌,放着那尊慈悲的观音像。观音的眉眼与细节都跟博物馆看到的几乎一样,只是大小上比博物馆的大了些,更方便摆放敬拜。
  梁然盯着观音,虔诚地看了好久。
  沈宗野坐在她对面,他进门到现在也没有跟她打招呼,径直坐下,见她看观音出神,修长手指慢斯条理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抽着烟,梁然合十手掌对观音一拜,才看向沈宗野。
  “当着菩萨的面抽烟不好吧。”
  “如果真有神明,那菩萨应该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沈宗野淡笑,“菩萨不会怪我。”
  梁然问:“那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宗野的视线落在梁然脸上,像是重新认识一般,盯着她看了很久,似笑非笑的眼底仿佛多了一种兴趣。
  梁然勾起红唇,迎着他这种张扬赤裸的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会怵他,她倚进椅背:“还没回答我呢。”
  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沈宗野喊“进来”,推门的是云肖。
  “宗哥,咱搬得差不多了,给您的地方也大,要不要过去看看?”
  “仓库也妥了?”
  “都妥了。”
  “下去开车。”沈宗野将烟按灭,对梁然说:“你有事么?”
  “早就下班了,今晚没事。”
  梁然心里隐约有些跃动,直到沈宗野问她要不要去走走,她终于可以肯定是她的观音像帮了他大忙。
  她点头说“好啊”。
  沈宗野起身走到门口等她。
  梁然拎上包绕过圆桌,抱着观音像的盒子跟上沈宗野。
  “是去哪啊?”
  “我工作的地方。”
  “哦?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梁然问。
  “卖颜料的。”沈宗野说:“开了家网店,员工把公司收拾好了,我过去看看。”
  梁然:“怪不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的伞骨上有颜料。”
  沈宗野只是淡淡抿了抿唇,按了电梯等她。
  梁然拎着包还要抱观音盒子,沈宗野却并没有搭手,电梯下行到车库的一路他也不再说话。
  直到梁然走出电梯问:“开我车吗?”
  沈宗野说:“坐我车吧,等下送你回来取车。”
  梁然放好观音像坐上了沈宗野的车,车上只有云肖坐在驾驶座。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渐渐远离了市区,四周有一种老工业城市的凋零气息。车轮碾过路坑,慢慢减速拐弯。
  夜幕笼罩在城市上空,这里稍微偏僻,房屋都是一排排有年代感的老楼,对面马路则坐落着几处厂房,路上行人不多,偶尔几辆汽车穿过。
  沈宗野的公司在一座老旧的两层厂房,不知道前身是做什么的,建筑面积不算太大,在一排厂房最后面。背靠一片葱郁的绿植,挨着一条货运小铁路,铁路轨道对面便是条河。晚风吹起时,空气里隐约飘着河岸边绿植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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