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他组织的活动,宁君昊往年也参加过几回。去年在公海上钓鱼,一群人闲得蛋疼,拿出电脑开始写代码,结果比了个昏天黑地。
宁君昊玩了三天,回家后,应真跟他大吵了一架。
看到沈烨秋@自己,他回:今年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吧。
沈烨秋那头没了消息,隔了十分钟回了句:你人不来也行。所有人费用你来买单。
宁君昊爽快答应:行。
退出群聊,宁君昊看到黄书韵在朋友圈发的《雪在烧》开机仪式的照片。九张图片里,有三张上面有应真。
他一张张翻过去,最终停在那张她举着点燃的香,双眼微阖的单人照上。
她没有化妆,眼睛有些浮肿,神色平静专注,又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宁君昊深吸一口气,退出之前,点击保存。
*
宁市初雪来得快,去得快。第二天,便放晴了,只路牙子和绿化带还覆盖着少量的雪。
四线城市老城区的商业街,一楼是门面,二楼以上是居民楼,沿街挤挤挨挨的各种店铺,餐馆、洗衣店、彩票店、理发店、足浴店,一应俱全。
踏浪足浴馆是本地颇具规模的足浴馆,正好在这条商业街上。黄书韵以一天三百的友情价租下场地,一大早剧组的工作人员就过来布置场景,灯光组、摄像组根据环境测试设备。
剧组的车子停在门口,过往的路人和附近的居民都伸长脖子好奇地打量着。商业街从来不缺热闹,但是剧组到他们这来拍戏,还是头一回遇到。
《雪在烧》工作人员都知道今天是场重头戏,虽然面上大家都各司其职,严阵以待,看不出什么异常,各个小群的消息早已经满天飞了。
这些消息的焦点一半在黄书韵身上,一半在应真身上。一个从没有执导过任何电影的女导演,一个息影多年的富太太担纲女主演,这组合瞅着多少有点不靠谱。
【这戏的投资是应真拉过来的吧,不然黄导干嘛找她演?】
【看你这话说的,说不定是富婆一掷千金为好闺蜜圆梦。】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年过年说不定要在宁市过了,一个月肯定拍不完。】
【呸呸呸!我可不想在这过年啊。黄导虽然是第一次当导演,咱们这戏里服化道摄音几个团队可是专业的。只要那几个头头把好关,最后应该也偏不到哪去。】
【你这就不懂了吧?拍电影,最怕外行指导内行。】
【我只担心今晚搞不好要通宵。那位都十几年没演过戏了,一上来就安排这种重头戏。】
【黄导不是说了吗?咱们剧组工作时间早10晚7,拍夜戏肯定也不超过12点。】
【笑死。这话听听就好了。你真信啊?我赌一百,今晚肯定要到后半夜。】
应真妆造已经做好了,她今天几乎没有化妆,造型师嫌她肤色太白,给她上了一层比她肤色深两个色号的粉底。
为了让她贴近元珊形象,还把她一头长发剪成了短发。剪的时候,造型师一个劲地安慰她,“我尽量不给您剪太短。等拍完宣传路演的时候,您头发肯定能长起来。”
应真冲她笑了笑:“没事。你不用考虑我。只要贴合元珊形象就成。演员的头发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她这么说,造型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捏着剪刀的手不由加快了速度。很快,头发便剪好了,应真以前拍古装戏居多,很少剪短发,有种很新鲜的感觉。
今天的场景是外勤任务,她身上穿着带夹棉层的冬季警服,头戴警帽,脚上穿着黑色皮靴。将靴子带子系好,应真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扒拉了几下头发。
这一刻,她已经是元珊了。
应真转过头冲造型师淡淡一笑:“以后记得叫我元老师。”
齐耳短发反倒让她五官更加突出了,她眼里的淡淡笑意,让造型师心情也放松下来,“好的!元老师!”
应真做好造型,足浴店二楼包间里的灯光和机位已经布置差不多。陈卓造型也做好了,戴着金边眼镜,手腕上戴着大金表,头发被梳得油光水滑,乍一看斯文,细一看早在生意场上被酒色财气腌渍入味了。
第一场戏的重头对手戏落在元珊和丈夫许鹏池身上,而戏眼则在元珊身上。
黄书韵站在监视器后面,给应真和陈卓讲戏,“警察推门进来,许鹏池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小姐坐在他身上。破门而入那一刻,会用手持摄像机拍一组元珊的主观镜头。在这组镜头里,许鹏池的状态应该是很享受的。我拍这个场景,除了丈夫嫖-娼,被当警察的妻子发现,对双方造成的心理冲击和社会性死亡那种传统叙事,我更关心对夫妻双方,尤其是对元珊的性心理冲击。在那个瞬间,有些很幽微的东西,是只有元珊和许鹏池之间才能意会到的。”
陈卓看剧本的时候,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有些听入迷了,看黄书韵的目光不由流出一丝欣赏。
女导演就是细腻。
应真当然懂黄书韵的意思。因为在这一场戏的前夜,许鹏池刚拉着元珊寻欢。元珊因为跟儿子的冲突,身心俱疲,被动麻木地躺在床上任由丈夫动作。
许鹏池被妻子搞得兴味索然,草草了事,临了还说了句话:“不搞了。一个月来不了几回,回回都一个姿势,没意思。”
说完他便翻身睡觉,元珊本来快睡着了,被丈夫这么一弄睡意全无,睁着眼睛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做梦也没想到隔天竟然在足浴店抓到丈夫嫖-娼,丈夫一脸享受地被别的女人骑在身上,那个画面给了元珊极大的刺激。
人到中年,元珊对自己的身材容貌和性魅力,本就极度没有自信。
为了呼应这场戏,后来元珊陪江游抓奸路上,在服务站的休息区又遇到跟前夫发生关系的那位小姐。
小姐站在屋檐下抽烟,看元珊也在等人,便主动问她要不要来一根。两个身份年纪截然不同的女性,就这么沉默着站在一起抽了根烟。
临了,元珊问她:“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除了年轻,有什么东西是你们有的,而我没有的?”
女孩上下打量着元珊,目光落在她饱满的胸部上,露齿一笑:“姐,你不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了。身材长相,你什么都不缺。是那些来找我们的男的的问题,他们身上缺东西。”
简短的对话,两人最终相视一笑。和男性导演相比,黄书韵多了一层女性视角,她希望应真和陈卓能把这一层心理表达出来。
戏讲完了,黄书韵给了他们俩几分钟的准备时间。扮演小姐的是北市一家演艺公司推荐过来的年轻演员。第一次演这种戏,年轻女孩既紧张又兴奋,她要穿内衣跟一个自己喜欢的男演员演激情戏。
天!这可是陈卓啊!他演的所有电视剧,她几乎都看过!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为了减少对演员的干扰,黄书韵让工作人员开始清场,现场只留演员、摄像和收音。
……
应真下楼,坐在警车里。
前一天,元珊好不容易休息一天,陪儿子去博物馆,中途儿子说渴了,她去给儿子买水,让儿子在原地等她。
等她买好水回来,儿子不见了。电话手表打不通,实时定位也查不到。元珊绕着博物馆找了好几圈,又问了工作人员,都没看见儿子。最后是调监控才知道,儿子一个人提前走了。
她心急如焚地坐车回家。果然,儿子正在家看电视。元珊问儿子,怎么不等她一起回家。儿子眼睛没有从电视上挪开分毫,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我没找到你,就先回家了。”
元珊被儿子气得发抖。儿子进入叛逆期,母子关系本就紧张,她不想恶化下去,忍着没发作,像往常一样把晚饭做好端上桌。
深夜许鹏池回来,元珊把这事跟丈夫说了,他只轻飘飘地敷衍了句:人没事就行。然后便将元珊推倒,想要行使丈夫的权利。
在床上,夫妻俩发生了前面的对话。
第二天一大早,许鹏池还在睡觉,元珊起床给儿子做早餐,送去学校,然后去警局上班。忙了一上午,吃完午饭跟同事聊了会天,就接到群众举报,附近足浴店有人从事色情服务。
……
拍摄从足浴店门口开始。一辆警车稳稳停在门口,一众警员迅速下车,按照事先部署的计划,将足疗店围得水泄不通。
元珊屏住呼吸,跟随着同事们快步走进店内。
前台服务员看到突然闯入的警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带队的队长亮明身份,要求服务员配合调查,并示意元珊和其他手下分散开,前往各个房间检查。
元珊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同事一组,径直到二楼,直奔走廊尽头的一间房。推开门的刹那,屋内弥漫的暧昧气息扑面而来。
手持摄像机跟上,对着屋里的人。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大床上,年轻女人正骑在男人身上,扭动腰肢。两个人影听到动静,慌乱地拉扯着被子遮挡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