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孔珍:“我还以为刚才那个帅哥跟你一起来。”
  任月:“哪个?”
  孔珍只是随口一问,看不出其他破绽,改口:“冷不冷?”
  任月缓缓转身,给孔珍看360°全景,不小心又晃过一身黑的方牧昭。这次他没看镜头,路人感多了几分。
  她说:“有太阳,不算太冷,比在山下多穿一件租来的长羽绒服。”
  最后,镜头定在之字形的登山栈道,任月指着朦朦胧胧的最高点,“一会我们要走台阶爬上海拔4680米。”
  孔珍一愣,笑道:“你跟谁?”
  任月轻咬下唇,“和旅游团,缆车票难抢,报了一个一日团。”
  孔珍:“和你男朋友?”
  任月:“没有……”
  孔珍:“有也很正常,哪的人?”
  任月不禁瞥一眼镜头外的方牧昭,戴墨镜伴随一种隔阂感,脑袋总多几分迟钝。
  她说:“妈,我准备爬山了,拜拜。”
  孔珍将信将疑,闲聊几句,叮嘱她在外注意人身和财物安全,便挂断。
  任月收起手机,招呼方牧昭:“我们上去了吗?”
  方牧昭抄兜走近,“我随时可以。”
  一路步梯登山,随处可见靠边坐下粗喘的游客,也有活蹦乱跳的小孩,任月和方牧昭也走走停停。主要是任月喊停,最后一百多米海拔,跟爬大研古城的狮子山不在一个量级。
  沿路长凳早已挤满人,方牧昭搀着任月坐台阶边缘。
  他问:“还行吗,不行我们下撤。”
  任月胳膊架膝头,低头摇头,旋即头晕,开口:“歇一会就行。”
  方牧昭:“不差这一点距离。”
  任月:“不科学啊,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
  方牧昭:“昨晚我也没啊。”
  任月瞪了他一眼,早晨起来,下肢间好像还塞着他,每走一步都涩痛。从坐上大索道缆车开始,高反越来越明显,已经无暇介怀那点不适。
  方牧昭吸了一口氧气,正经说:“我也有反应,没叫而已。”
  他又吸一口,“在大自然面前,宁愿当孙子,不要当大爷。”
  他们平常生活在低海拔地区,一下子爬升4500多米,不可能没反应,显化与否而已。
  任月说:“实在不行我就下去。”
  方牧昭揽过任月脑袋,让她靠进他肩窝。
  任月又说:“或者我就在原地,等你登顶后下来接我一起走。”
  方牧昭:“痴线,你不爬,我一个人爬有什么意思?”
  任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又不高反,当然要登顶。”
  方牧昭:“来这里本来就是为了陪你。”
  缺氧的脑袋反应片刻,任月想起从昨天开始,方牧昭确实在配合她的行程。
  她问:“如果那个人没有高反,你原来有什么计划?”
  方牧昭:“陪他来这里。”
  每当控制不住好奇方牧昭跟那些人的关系,任月都会受伤一次。
  她说:“你三陪啊!”
  方牧昭:“我只陪你睡。”
  他扭头,声音不大,只有任月听见。她从他的墨镜里看小小的自己,促狭而愤怒,很不像自己。
  任月攀着扶手起身,“走了。”
  他们继续往上爬,越往上,游客的双腿越沉滞。
  沿路站岗员肤如酱色,粗糙不堪,高原紫外线的威力直观表达在他们身上。
  最后一截阶梯最为陡峭,比起之前可谓直上直下,中间由扶手隔开,右上左下,人流不停。
  平台上积了一些准备冲顶的游客,刚下来的游客不住鼓励他们,“上去就到了。”
  要问起上面有什么,都说没什么,偏偏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任月和方牧昭也是其中两个,一鼓作气登顶。
  平台狭窄,人满为患,海拔4680米的石碑前排满长队等拍照。
  围栏之外,黑山雪顶蓝天直逼眼前,山如墨,雪如光,天如镜,三者相辅相成,让黑山更冷峻,白雪更光亮,蓝天更净滑。
  任月和方牧昭站在围栏边远眺。
  在雪山的亮色之下,远处山川黯然失色,呈现一种模糊的青灰色。
  方牧昭撑着围栏搂着她的腰,偏头问:“感觉如何?”
  任月吸了两口氧气,按了按胸口,喘一口疼一下,“这里确实没什么东西,倒是高原爬山的感觉比较特别。”
  方牧昭无声一笑,“拍个照下去吧。”
  他们加入海拔石碑前的队伍。
  前面的长龙一节一节变短,眼看就要轮到他们,方牧昭没有主动谈及拍照安排。
  任月不得不主动开口:“一会怎么拍?”
  方牧昭:“你手机给我,我给你拍。”
  任月:“然后我给你拍?”
  方牧昭:“我不拍。”
  任月:“好不容易爬上来,你为什么不拍?”
  方牧昭:“不喜欢拍照。”
  任月:“往那里站一下,又不费力。”
  方牧昭:“我给你拍。”
  任月:“一会让别人先帮我们拍合照,然后你帮我拍,最后我帮你拍。”
  方牧昭:“不用那么麻烦,我给你拍就行。”
  墨镜挡住他的双眼,没了眼神修饰,话语光秃秃的,比黑山更冷硬疏远。
  方牧昭并非傻子,他就是单纯不想配合拍照。
  任月心跳加速,喘一口胸口疼一下,在高海拔生气比爬山还要命。
  她深吸一口氧气,“你为什么不愿意拍合照?”
  方牧昭凑她耳边低声说:“万一照片被大胆坚他们发现,会有大麻烦。”
  任月:“我又不会发上网。”
  方牧昭罕见犹豫一瞬,“以后有机会再跟你拍。”
  任月:“我们还有几次机会一起爬玉龙雪山啊?”
  寒风悄悄穿过墨镜,吹红任月的眼眶,她的喘息带上战栗,藏在高反的伪装下,没让人发觉。
  方牧昭的叹息同样不为人知,安慰也跟高原空气中的氧气一样稀薄,“还会有机会的。”
  任月帮前面一家三口拍完合照,跟孔珍差不多年纪的阿姨问:“要不要我帮你们拍一张合照?”
  明知无望,任月迟疑看了方牧昭一眼,卑劣地希望外界目光可以给他施压。
  “谢谢,我们自己可以拍。”
  方牧昭的冷漠跟阿姨的热情对比强烈,就像黑山与白雪一样。
  阿姨半信半疑跟着丈夫和女儿离开,低声说这小两口刚刚好像吵架,女儿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任月当众被拒,脑袋里风声呼呼,紧绷着脸拍照打卡。
  收回手机直接塞口袋,她吸了一口比安慰管用的氧气,扶着最后那截高陡阶梯一刻不停下山。
  方牧昭在后头说:“你慢点走。”
  任月生着闷气,下山跟上山似的,一口喘过一口,心脏隐隐爆炸。
  下到海拔4576米的小平台,方牧昭一把薅住任月胳膊,“慢点!”
  任月挣不开,动作越大,心口越疼,躯体和精神上都缓不过来。
  方牧昭搂她进怀里,怕她透不过气,没像以前一样正面闷胸膛,侧揽着她脑袋,低头贴了贴她的脸颊,吻了下她。
  两个人的肌肤都一样冰冷,像此刻的气氛和关系。
  任月嗓音发抖:“一个月只见一次面,合照都不拍,还谈什么恋爱?”
  第43章
  任月的战栗渐渐从嗓音,扩散到肩膀,一口气缓不上来,身体打寒战。
  方牧昭拉她坐到台阶,面罩怼她口鼻,给她喂了一口氧气。
  在海拔4500多米的高山安慰女朋友,喂氧气比亲吻管用。
  任月扶着氧气瓶,由他连续按了好几下,心跳渐渐相对平缓。
  方牧昭:“我错了,有什么事我们下山再说。”
  在高海拔吵架跟在高速上吵一样致命,任月再不成熟,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吸足氧气,心里那团气堵着嗓子眼,她一句话也讲不出,默默排队搭大索道缆车下山。
  吵架如果能解决问题,方牧昭就不会让问题出现,任月隐隐看见结局,又无法破局,还得装相安无事。
  任月和方牧昭到大索道起点还掉租赁的羽绒服,吃过迟来的午饭,又排队乘景区大巴前往蓝月谷。
  旅游旺季,放眼皆是攒动的人头,任月和方牧昭竟找不到一块适合两个人独处的空地,好好清算旧账。
  大概也没有几对情侣像他们一样,好不容易旅游一趟,还净吵架。
  都说同居和旅游最能考虑情侣的感情,任月和方牧昭经受过同居考验,危机终于在旅游时爆发。
  在蓝月谷下了景区大巴,有两种观光方式,买票乘坐电瓶车或自行步行。
  方牧昭交替看着排队买观光车票的队伍和任月。
  任月想也不想,“走路。”
  方牧昭沉默点头,路的前方不止蓝月谷,还有没吵完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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