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任月反射性说:“哦,谢谢……”
她停步低头看了一圈,脚边半径一米内没出现任何物件。
视野边缘有异动,说话那道身影似乎向她走来。
任月抬头望过去。
方牧昭依旧是一身黑,夹克换成冲锋衣,最亮之处是那双漆黑的笑眼。
任月将笑未笑,想努努嘴又没有生气的理由,一开口,笑容无法掩饰。
“我就掉了一个男朋友。”
方牧昭走到跟前抱住她,把她闷进怀里,“你男朋友是东西吗?”
任月:“当然不是。”
第39章
早上近九点,客栈前厅陆续有人出入。
方牧昭揽着任月走到外边,门口不时有人经过,他拉着她拐上无人小巷,低头先亲为敬。
丽江的清晨有着海城不及的凉意,冬风扑冷了任月的脸颊,将久别重逢的亲吻和拥抱衬得格外炙热。
方牧昭的吻卷进一阵柠檬清甜,冲锋衣还残留淡淡香烟涩味,两厢交杂,构成独属于他的味觉和嗅觉标志。
任月心跳加速,比在平原时激烈,敲疼了胸口。他的吻像塞子,几乎堵实她,叠加上高反,有窒息的眩晕感。
这是任月和方牧昭第一次在公共场所亲吻,不再像过街老鼠躲躲藏藏。
最终,任月受不住过激的心跳,先松开方牧昭,大口喘气,像刚刚结束八百米。
方牧昭比她反应小一点,粗喘几口,拉她的手,“饿了,先吃早餐。”
任月:“我知道有一家牛肉米线好吃,连吃了两天,我带你去。”
任月把他带到忠义市场的大锅牛肉米线,正是早餐高峰,一楼人满为患。一看不乏本地人的身影,就知道味道肯定错不了。
楼梯近似爬梯,既窄由陡,任月和方牧昭端着大汤碗小心翼翼上楼。
二楼一角兼具仓库,堆放了许多杂物,包括成袋的干米线。
他们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任月刻意低声交谈:“你几时到的丽江?”
方牧昭:“昨晚。”
任月没问他等了她多久,反正他总会让她等更久,扯不平。
任月把薄荷叶压进汤里烫熟,它独特的清香中和牛肉的油腻,入口清爽留香。
方牧昭:“这米线确实不错。”
任月:“你学学,回去做给我吃。”
方牧昭从米线汤碗里抬起半张脸,瞥了她一眼。
没等他回答,任月又改口,“算了,等你来做我早饿扁了。”
方牧昭让她一等就是一个月,她有再多怨言他都得默默受着,偏偏任月没有正面指责,只会偶尔冷不丁刺一下。
方牧昭:“等退休来这边养老,让你天天吃。”
任月瞪他一眼,“明天的事还没着落。”
方牧昭迅速转移话题,“这两天都去了哪里?”
任月一个人旅游,休闲为上,量力而行,没有太紧凑完整的计划,穷家富路,也做好被坑点小钱的思想准备。
任月:“第一天去了泸沽湖,第二天就逛了木府和古城。”
方牧昭:“今天呢?”
任月:“准备骑共享单车去束河和白沙古镇,我看这边骑行道规划得比较好。”
任月埋头挑米线,没有邀请方牧昭的意思,对他又是一刺。
方牧昭只能主动:“我陪你去,我们租个电动车一起骑。”
昨晚睡眠不足,加上高反缘故,方牧昭太阳穴隐隐发疼,不想再费劲踩车。
任月:“陪一天?”
方牧昭:“明天想去哪里?”
任月:“玉龙雪山。”
方牧昭琢磨一瞬,大胆坚只能勉强在古城晃荡,去不成雪山,他当机立断:“我陪你。”
这三个字比“我爱你”还动听,任月终于收起尖刺,笑意清甜,像另一种薄荷。
从米线店出来,任月没抢到大索道的票,正好跟方牧昭一起报了一个旅行团,然后租车出发束河古镇。
丽江城区骑行道宽敞空荡,放眼望去只在寥寥车影。
他们不赶时间,骑得悠哉悠哉。任月搂紧方牧昭的腰,双手插进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靠在他自然弯曲的背上。
任月终于有了一点光明正大谈恋爱的感觉。
路边不再是海城随处可见的小叶榕或芒果树,越向雪山走,行道树越萧条,冬天终于有了冬天的模样。
高原日晒充足,阳光掺在冷空气里,进出树阴间,冷暖气流在脸上交替。
路上垃圾车一路哼着轻快小歌,方言味重,走走停停收垃圾,有时正好停在路口,他们离了几米停下等待。
那边唱的是:阿哩阿哩哩,快来倒垃圾喂,阿哩阿哩哩,不要随便丢垃圾……
方牧昭支出两条长腿,撑稳小电车,忽然跟着调轻哼:阿哩阿哩哩。
任月噗嗤一笑,从未见过这般轻松的泥猛,越过肩头摸一下他的脸颊。
方牧昭从另一侧扭头,睥睨着她,又唱一遍,清爽小调到了他口中,好似流氓吹口哨。
任月一向招架不住他那股坏劲,笑着将他的脸轻推回去。
她问:“你上学时,是不是那种很招女生喜欢的调皮蛋?”
方牧昭:“坐教室最后一排,经常踩点进教室,第一个冲去食堂打饭。你一定坐第一排吃粉笔灰。”
任月:“我就知道。”
她上学时讨厌这种不学无术的男生,长大后竟然被深深吸引。
任月当了二十年好学生,没经历过的青春期叛逆,不会缺席,只是延后数年,爆发在她的恋爱时期。
垃圾车启动,随着曲调节奏开向下一个路口。
任月和方牧昭重新起步。
他们处在一种跟往常截然不同的环境,好像偷得一天来私奔。
抵达束河古镇,任月和方牧昭像其他年轻情侣一样,走走逛逛,男朋友充当手机支架,偶尔因为拍不好照片拌嘴。
又跟其他情侣有点不同,任月和方牧昭没有合影。
任月没要求,方牧昭好像意识不到合影的必要性,偏偏她不会主动。任月总觉得,男人跟动物似的,主动性强,如果表现被动,证明主观意愿不强。
她的铁律放在方牧昭身上,合理又掺杂一点勉强,他自己都没掏出过几次手机。
任月问:“你不爱拍照吗?”
方牧昭伸手要走她的手机,“我给你拍。”
一路逛到古镇后花园,雪山又进一步,空气越发凛冽。
任月和方牧昭进九鼎龙潭旁的风雨连廊歇脚。
方牧昭撇开脑袋打了一个哈欠。
任月:“昨晚做贼去了?”
只是一句从小到大讲惯的俗语,任月开口不由一愣,差点没想起生前做贼的任开济。
方牧昭:“偷心贼。”
任月:“呸!花心就有你的份,上酒吧了?”
方牧昭:“嗯?”
任月:“艳遇多呀!”
方牧昭:“现在遇上了。”
任月:“油嘴滑舌。”
方牧昭揽过任月,趁周围没人,滑进她的嘴里,若不是冬天衣服层叠复杂,还要滑到她的胸脯上。
任月轻轻挣开他,“我也走累了,你要不躺一会?”
连廊长凳有两掌宽,带着美人靠,可以凑合眯一会。
方牧昭:“不用。”
任月拉过他的胳膊,拍拍大腿,“来吧,休息不好容易高反,我一个人扶不住你。明天还要爬雪山。”
好不容易陪她一天,方牧昭还半途睡觉,有走神嫌疑,的确算不上称职男朋友。
但要任月像他照顾大胆坚一样,拖他上医院,他差不多可以离职了。
方牧昭难得服软,坐开一截躺下,枕上她靠柱侧坐的大腿。
他问:“压疼吗?”
任月:“有一点重量,不至于疼。”
方牧昭:“难受你拱醒我。”
任月:“睡吧。”
她垂手盖住方牧昭的眼睛,他轻轻一笑,身体上方的手抱着腰,下方的拉住她盖眼的手,卡进他的下颌和颈窝间,像一条恒温厚围巾。
方牧昭又说:“肚子饿了拱醒我。”
任月:“睡吧,我又不傻。”
方牧昭闭眼躺了一会,手不知酸了还是照顾她,松开她收到腰间。
任月双手玩手机,将一路拍的照片修一下,不久,枕她腿上的男人呼吸声平稳,跟在她床上时一样。
偶有游客经过,留意到他们的都不自觉压低声,方牧昭一直没醒。
临近下午一点,那一碗米线消化得差不多,任月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她轻手轻脚从挎包掏了一颗巧克力,剥了送嘴里。
方牧昭眉心微拧,倏然睁眼。
任月一顿:“吵醒你了?”
塑料纸的窸窣声没多大声……
方牧昭坐起身,用大鱼际揉了下眼窝,低头打哈欠。
然后站起,“听到你肚子响了,走吧,找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