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个家里不止望叔一个男人姓李。”方牧昭冷冷扔出一句,目光自然送向鱼池。
  大胆坚跟着望向过去,李义和小谢,一个懵佬一个外来打工妹,这两个人处于食物链最底层,主动或被动参与一个大阴谋。
  大胆坚的表情一点点僵硬,崩裂,一支烟险险些叼不住。
  方牧昭摘掉他的烟,给他别回耳背,“望叔有规定,孕妇周围三米内不许抽烟。”
  李家男丁凋零,大胆坚这一辈只有他和懵佬李义两个男丁。过几年李承望老朽无能,家业基本只能传到亲侄子手上,大胆坚只需要漏点边角料给李义,当宠物一样养着他。
  原来李承望让他出国避难是假,再造一个接班人才是真,以后分割给他的部分寥寥无几。
  连泥猛这个后来的小马仔都知道,他大胆坚作为李承望的亲侄子,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
  他在泰国的四个月,李承望身边的势力早已重新洗牌。他跟这个亲叔叔,就这样生出嫌隙。
  说曹操曹操到,李承望一身月白太极服,拎着一把太极剑,刚结束晨练,带着瘦师爷回来。
  方牧昭起身喊人。
  大胆坚迟迟不开口,李承望微微蹙眉,略严肃:“人回来了,嘴没带回家?”
  大胆坚才不情不愿,“叔,我回来了。”
  小谢有孕肚撑腰,不怕大胆坚,但对李承望还是有几分惧怕。
  她挽起懵佬的胳膊,好哄歹哄,把他带到后花园。
  李承望托着太极剑的剑刃,垂眼端详,冷不丁开口:“没了?”
  大胆坚:“我在国外呆腻了,想回来帮你做事。”
  李承望原地舞剑,太极剑闪过一道寒光,忽地一转,出其不意架大胆坚脖子上。
  大胆坚闪躲不及,怔怔僵立,片刻后庆幸没随便躲开。
  剑只是道具剑,没有杀伤力,还不如李承望的眼神锋利。
  李承望呵斥:“我让你回来了吗?”
  大胆坚瞥了方牧昭一眼,“叔,你不让我回来,是因为他?”
  李承望收起他的“教鞭”,说:“你还吃上醋了?泥猛要是没出现,你是不是更开心?”
  如果方牧昭没有碰巧捞起落水的懵佬,李承望等于断子绝孙,家产只能全数落到大胆坚手里。
  大胆坚:“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来路不明。”
  “来路不明……”李承望冷笑一声,随手将太极剑扔给瘦师爷,“你有什么看法?”
  “望叔——”方牧昭刚开口,便被李承望打断。
  李承望:“你不用回避,就在这听听大胆坚有什么高见。”
  大胆坚也是大胆,李承望让他讲,他当真毫无顾忌:“叔,这个人原来是货车队司机的副手,突然变得这么能干,这不反常吗?”
  李承望:“大胆坚,你如果不是小义哥的哥哥,恐怕我也看不见你的能耐。”
  大胆坚消化一会,琢磨不透李承望的深意。在泰国浪了四个月,还没从灯红酒绿清醒,脑子转得比较慢。
  李承望一锤定音:“过两天,你跟泥猛一起去云南。”
  大胆坚回国突然归突然,接风洗尘少不了,也不耽误他安排小尾巴缀着方牧昭。
  方牧昭没能回一趟金枫花园,直接飞去云南,落地边境。
  任月没能送走方牧昭,不知道他已离开海城,甚至知道也没用。
  她也迎来了老家来海城的客人。
  任月的哥嫂一起来海城产检。
  嫂子怀孕25周,在老家检出胎儿心脏发育不良,特地来大城市医院检查,重新确认一下。这是他们的头胎,初次情结深入人心,很难下决定引产。
  任月给他们约产科主任号,本院的她能托关系挂上号,外院的只能靠万修找他临床的同学和导师。
  跑了两家医院,给出的结果大同小异。胎儿患复杂性先心,即使保下来,预后不乐观,手术费用和后期护理也要花一大笔费用。
  只能说他们跟这个小孩没缘分。
  折腾快一周,哥嫂决定回老家引产,方便家人照料。
  孔珍唉声叹气,先叹小孩保不住,再叹幸好哥嫂结婚时任月没回来,不然肯定有人把这笔账算她头上,说她带来晦气。
  任月哑然半晌,她早已放下当时的心结,没想到隔了四五个月,两件事还能联系到一块。
  她说:“妈,太夸张了吧,我又干涉不了胚胎发育。”
  孔珍:“你不在老家觉得夸张,等你生活在这样的环境,就知道什么叫口水浸死人。”
  任月无力改变孔珍的想法,更无力改变大环境,她没有主动融入,总有一根无形的绳索,把她拉入传统规则里。
  任月只能化宏观为细节,权当做一个母亲教会女儿的社会生存法则,当做一份体贴与关爱。
  她果断道:“过年我可能不回去了。”
  孔珍既要照顾做空月子的儿媳,又要管教上初一的儿子,分。身乏术,任月不想回去再增加她的负担。
  孔珍:“今年又排你值班?”
  任月:“没办法,我资历最浅,休假优先权排不到我。”
  孔珍叮嘱几句,挂断电话。
  任月调出另一个人的电话,在犹豫的一瞬,对号主的依恋出现细微裂痕。别人给对象打电话,大概不需要犹豫。
  任月拨下,只听见冰冷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傍晚饭后,再忙应该也有一根烟的时间。
  她好像听见撕裂的声响。
  这是任月今天第二个时段拨不通方牧昭的电话。
  她今晚约了万修吃饭,感谢他帮搞定挂号,还叫了上次的女同学一起。结果女同学临时有事,放他们鸽子,她得跟万修单独吃饭。
  本想跟方牧昭打声招呼,免得他吃醋。
  她的避嫌心理跟着电话一段断了。
  方牧昭不打招呼消失一个多月,她也可以无视常规恋爱守则。
  万修比较敏感,问:“小月,你单独跟我吃饭,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吧?”
  任月随口说:“他知道,没那么小气。”
  小气鬼好像成了万修。
  任月没多想,反正跟万修的关系,就跟吃了许多遍的桑拿鸡,平常不会特别想吃,实在想不到吃什么,就再吃一次也可以。
  万修问:“过年值班吗?”
  任月:“除夕开始。”
  万修:“那么惨。”
  任月:“对啊。”
  万修:“提前回老家一趟么?”
  任月:“想去旅游。”
  万修:“去哪?”
  任月:“待定。”
  万修:“跟你男朋友?”
  任月夹鸡肉条的手一顿,谎言信手拈来:“对。”
  万修瞪圆了眼睛,想夸一句“那么浪漫”之类,开不了口。
  任月开始不由自主伪装出一段正常的关系,说明她早意识到她和泥猛不正常,更不想有人看出他们不正常。
  她并不是第一次掩饰自己,从任开济作奸犯科开始,年幼的她为了自保,磕磕碰碰学会粉饰太平。
  除夕前一周,任月飞往云南丽江,在大研古城的一棵老树边,拍了一张远眺玉龙雪山的照片。
  发朋友圈:古巷,老树,晴空,雪山。
  任月登记入住民宿后,一个人在大研古城晃荡。
  临近春节,游人如织,大多成群结队,独行游客大多端着专业相机或者手机拍摄,像任月抄兜闲逛的很少。
  转了大半晚,任月打着哈欠回民宿,手机忽地震动,屏幕显示:倪家劲/泥猛。
  第38章
  夜间九点,古巷偏僻处行人稀少,任月站到一家关门银器店门口台阶,接起电话。
  离打不通方牧昭电话已过去一周左右,淡忘的失望重新归位,任月没了以前久别相逢的欣喜,开口有点冷漠,只喂一声。
  方牧昭习惯任月偶现的冷淡,这也是他应得的,谁家男朋友像蹲监一样经常断联。
  他问:“你在丽江?”
  任月:“嗯,你该不是在海城吧?”
  她倏然想到,方牧昭会不会准备去金枫花园埋伏她?
  落地丽江后,任月一直在走路,微信步数持续跳动,跟上夜班的规律差不多。
  方牧昭:“我也在云南。”
  任月:“你从哪打来的?”
  方牧昭:“手机。”
  任月笑骂:“痴线!我问你在哪个地方?”
  方牧昭:“你一个人还是跟其他人过来?”
  任月:“干什么,你想来找我?”
  方牧昭:“一个人可以考虑,一群人就算了。”
  任月:“你就忽悠我。”
  方牧昭:“跟谁来的?”
  任月:“大帅哥。”
  方牧昭默了三秒,低声笑了,笑意透过电话直达任月心间,好像她伏在他胸膛时微微的震动,把心头郁结抖没了。
  他说:“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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