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承望暂时只让方牧昭做白班司机,夜班另有人选。他白天跑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只有晚上,才耐人寻味。
  入夜,方牧昭回到属于他的货拉拉上,座位远没有途锐的舒服,但胜在安全自在。
  估摸着任月应该回到租房,他发她微信。
  任月吃着自己下的“什锦面”,打横手机看猫咪的纪录片。
  顶部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生生削弱了视频声音。
  泥猛:你买票,我不用电子支付。
  任月气笑了。
  其他男人请她看电影,她待定。只有这条泥猛才会厚脸皮让她请客,就像当初讨要一顿补血餐一样。
  任月拉下弹框,直接回复:你被通缉了?
  消息发出。
  几天之前,任月从未想过,怀疑可以变成玩笑。
  泥猛:你想举报我么?
  月牙儿:你悬赏多少?
  泥猛:不便宜。
  任月切换到浏览器,搜了倪家劲,没出现可疑内容。再多加一个“通缉”,也没有。
  泥猛:你真去搜了。
  突然弹出的消息吓任月一条,好像背后说人坏话被听见。
  月牙儿:真看电影?
  泥猛:什么时候骗过你。
  月牙儿:看哪一场?
  泥猛:晚上场。
  月牙儿:顺便一起吃晚饭吧,给我一个请客的机会。
  任月发自内心感谢他时,请客大大方方,没再像之前讨价还价。
  泥猛:下次。
  任月叹了一口气,这种孽缘起码得持续到她还完他的钱。
  返回视频界面继续播放,任月断片一般,续不上前文内容。
  只好后退一小截重新看。
  “什锦面”也坨了。
  隔了两天,下夜班。
  电影晚上7点半开映,任月补了眠起来骑车出发。
  任月等到快开场,还没见方牧昭人影。她搂着一大桶爆米花,一手一杯可乐,票只能手指夹着,说没有一点郁闷,那在说谎。
  方牧昭早叫她提交两个订单买票,各自取票进场,他有可能晚到一点点。
  任月早该料到如今局面。
  她一个人差点摸黑入场,刚坐下,龙标便来了。
  一杯可乐放座位中间,一杯放左手边自己喝,任月搂着爆米花开吃。
  《小偷家族》从超市拉开序幕。
  任月的爆米花等来了属于它的“小偷”,借着暗淡光线,她清清楚楚看着“小偷”又“偷”了第二次。
  任月唇角偷偷浮出一抹淡笑,小声说:“还以为你放我鸽子。”
  方牧昭握着他们中间的可乐,“我的吧。”
  任月故意说:“我的。”
  “现在是我的了。”
  他便偷走了她的可乐。
  第16章
  任月把爆米花桶塞进方牧昭怀里,还没放稳,又给塞回来。
  任月困惑盯着他。
  方牧昭:“我手比你的长。”
  任月瞪了他一眼,方牧昭笑了笑,没再讲话。
  任月抱着他们的军粮,稍稍靠向方牧昭那侧。
  方牧昭左手搭在他们之间的扶手,握着可乐,用右手取爆米花,身体也自然偏向她。
  若是全场灯光大亮,他们一看就是情侣姿势。
  《小偷家族》展现的是发达国家截然不同的贫穷,主角打着零工,隔三岔五到超市顺手牵羊一些必需品。不像任开济一样,无法克制贪婪,偷大件物品想暴富。
  任月捞过可乐,换成右手扣着爆米花桶边缘,恰巧绊了下方牧昭。
  指尖的触碰转瞬即逝,他们不由看向爆米花桶,一个手挪了位置,一个若无其事拈走一颗爆米花。
  然后,视线重新回归大屏幕,小插曲好像不曾发生。
  中途,方牧昭端起可乐,空手彼此间的扶手,任月随意靠上去,等方牧昭避开她的手臂,将可乐放回杯架,她便又直起身,离开扶手。
  一会方牧昭还没搭回来,爆米花桶只剩三分之一,任月把桶递给他,继续“霸占”扶手。
  后来方牧昭用纸桶碰碰她的手肘,任月摆了下手,收摊不吃了。
  上次长途旅程呆出一点默契,彼此少了客气,爆米花桶在他怀里一直呆到散场。
  影院灯光大亮,观众陆续离场,他们多坐了一会。
  任月转头问方牧昭:“你觉得怎样?”
  方牧昭:“没有现实残酷。”
  任月笑了下,带着点苦涩的味道。
  她了解小偷,理解人性,但她不能原谅任开济,不然她也烂了。
  方牧昭没有深入评价,又好像懂了她,偏头说:“你猜如果我要拉我老子来,适合看什么片?”
  话题转移,任月心头的沉闷瞬间消失。
  她想了想,“古惑仔?”
  方牧昭:“那应该我儿子拉我去看。”
  面对面比网聊多了一层真切感,能更细致捕捉到对方情绪。
  任月又怀疑方牧昭给她打预防针。
  “哪天?”
  方牧昭:“什么哪天?”
  任月:“哪天你儿子拉你看?”
  方牧昭:“得问我老婆。”
  任月:“你不是没有么?”
  方牧昭:“正在找啊。”
  任月嗤笑一声,在接二连三的玩笑中暂时打消疑虑。
  “到底是什么电影?”
  方牧昭:“《海底总动员》。”
  任月回忆电影设定,但他的花名更耐人寻味,“你老豆、养鱼的?”
  方牧昭:“卖鱼的。”
  任月:“真的?”
  方牧昭:“海鲜批发。”
  任月:“所以,泥猛?”
  方牧昭忽然笑了下,“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倪家劲的名字要入系统,是叶鸿哲定的,花名可以自由发挥,方牧昭刚才上一餐吃了香煎泥猛。
  任月小心翼翼试探,“你家现在还卖鱼吗?”
  方牧昭:“我妈在老家卖。”
  任月一家都是打工人,“你妈妈一个人做生意啊,好厉害。”
  方牧昭:“不算什么生意,就一个铺头,小本买卖,混口饭吃。”
  “一个女人撑起一个铺头,已经很牛了。”
  任月的妈妈年轻时当厂妹,年纪大了只能做家政钟点工。
  一瞬间,方牧昭浮现方静春穿着高筒水靴、围一条防水长围裙的忙碌身影。
  市场铺头多是家族生意,至少也是夫妻店,方静春一个寡妇带着独子夹缝生存,性格与体型日渐凶悍。她一头自然卷,花名春卷,年轻苗条时叫素春卷,中年发福后成了荤春卷。
  任月又问:“你怎么不继承家业?”
  方牧昭:“不想卖鱼,又腥又臭。”
  任月:“泥猛才又腥又臭。”
  方牧昭不恼反笑,一棒子打死:“不止泥猛,是条鱼都又腥又臭。”
  他又递过差不多见底的爆米花,“还要吗?”
  任月:“扔了吧。”
  方牧昭把可乐杯放进去,任月照做,“对了,我领了钱,先给你,一会在外面不方便。”
  影片结束,他们不算约会的会面,也临近谢幕。出了影院,也该分道扬镳。
  任月从腿上挎包掏出一沓对折的现金,手背朝上挡了挡,递过去。
  “拿着,上次的数,一万一千五,一万还你,一千五来回车费。”
  方牧昭手心朝上接过。
  任月说:“你数数。”
  放映厅观众走得七七八八,没人留意这一隅的小动作。
  方牧昭把爆米花垃圾桶放地上,点了五张出来,塞回她手里。
  “车费不用那么多。”
  他们没商量过车费,任月按一般货拉拉的价格再加点给的。
  这一推拉,方牧昭还亏了。
  任月要塞回去,方牧昭手背挡了下她的手腕,“你还招待我两天。”
  那两天白事,任月算不上招待,反倒方牧昭像近邻一样当了两天帮工。
  任月勉为其难收回五百块。
  方牧昭兜起现金,任月又给他一张新的欠条,更新了已还和尚欠款项。
  方牧昭扫了一眼,他们的缘分还剩两万的额度,“严谨。”
  “学你的。”
  任月起身,不着痕迹往下扯了扯过膝的包臀裙。
  印象中任月一直穿露脚踝的长裤,方牧昭坐着刚好瞥见后开叉里小腿隐约的轮廓,白莹莹的,估计没他上臂粗。
  抬眼问:“今晚怎么穿裙子?”
  他留意到她刻意的改变,任月心底蹿起一股慌乱的喜悦,嘴上还淡定,俯视他:“不行啊?”
  方牧昭:“挺漂亮,就是不方便骑车。”
  任月别扭地笑道:“又不用你骑,走吧。”
  观众差不多走光,过道上,一道人影似乎边经过边打量他们。
  刚好方牧昭弯腰捡起爆米花桶,任月感觉到视线,望过去,正好对上万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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