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每艘船搭在码头上的舢板另一头都有一个书吏一个差役,差役一手执伞一手挎刀,目光盯着从船上下来的每一个人,只要发现不对劲就会高声呼喊。
书吏则站在伞下,手里拿着几枚印章,边上还放着一堆竹片,竹片上糊了层麻纸。
书吏检查完一个人的户籍路引就拿起一块竹片啪啪啪几个印章盖上去,然后递给对方:“拿好了,弄丢了被水师营逮住扔进大牢我可不管。”
那书吏叮嘱完还朝着自己身后的码头空地上抬了抬下巴,众人看过去,就见黑压压一大片全是挎着兵器的士兵,见众人看过来一个个过眼神扫过来,压迫感十分强劲。
这些水师营的人稍后会搜查港口内所有的船,之后就会将搜查范围扩大至码头附近的整个县城和村庄,到时候不是本地人还没有市舶司开具的印信,那就只能进大牢等事后再让衙门里的大老爷核实你的身份了。
君柒跟着周谨言一起递上户籍和路引,那书吏看了两人一眼还愣了愣:“夫妻?”两人点头,书吏这才回神点头,把两块盖好印章的竹片放在一起,另外又从腰间挂着盒子里掏出一个比之前印章大很多的长方形印章,对着两片竹片的中间盖上一个骑缝印。
后面婆婆周元娘作为寡妇也有自己的专属印章。
君柒:这市舶司是什么先天印章圣体吗?
不过确实很方便就是了。
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防伪鉴真的高段位技术了。
突然左前方岸边传来骚动,周家一家三口抬头看过去就见几个士兵朝这边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喊:“所有人往码头里面退!远离水边!”
四周人闻言立刻惊慌起来,很快就有人发现不对劲儿,呼喊道:“快看水面!”
“是猛火油!”不知道谁跟着喊了一句。
仿佛往冒青烟的油锅里倒了一瓢水,整个码头都炸开了,要不是边上站着黑压压的水师营士兵拦住了不让人群往外冲,可能光这几息的时间就要踩死踩伤好些人。
君柒他们刚下舢板,还没有远离岸边,自然也没有被裹挟进人群,一家三口下意识回头看水面,果然刚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水面漂上一层什么东西,在火光照耀下泛着油光微红的的黑色。
卧槽!
这是要火烧赤壁啊!
“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拿了钱还敢反手捅老子一刀,特娘的你们这群杂碎不给我们兄弟活路,就别想我留你们活路,要死大家一起死,今天这么多船要是一把火全烧了,我看你这市舶司上上下下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不远处的大船缝隙之间,一艘小渔船在水面摇曳,犹如风中的落叶,船上堆着好些罐子,喊话的男子举着手里的火把,他的身边有两个男子还在拿罐子里的东西往水里倒。
三个男人的出场方式很出其不意,但是干的事情和说出来的话都是相当的惊人。
“你别乱来,烧起来你自己也跑不掉的!”现场冒出来几个看上去职位相对较高的官府大老爷,也不管对方嘴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想说服对面不扔火把,不然这烧起来一港口船肯定是保不住了,码头附近的建筑说不定都会波及。
到时候别说整个市舶司了,海口这一片的官员都要被钦差里里外外查抄一遍。
这年头有几个人查的起?
“老子要是怕死就不干这一行了!”三个男子身形魁梧,穿着简陋,在火把下脸色黑红,皮肤粗糙,发红的双眼带着压抑的疯狂,“既然不让老子和兄弟们活,那今日老子就请你们一起走黄泉路!”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举着火把作势要将火把扔出去,君柒完全是下意识的就将手里的东西扔过去,男子的手被击中,火把往下落,然后又被什么东西打中,往下掉落的势头一顿反而被击上了天空。
君柒后知后觉自己扔出去的是手里的雨伞,转头看到刚好收手的周谨言,很好周谨言手里的雨伞也扔出去了。
再回头就看到婆婆周元娘和明季同时搭弓射箭,一前一后,接连射在火把上,不过瞬息火把就被箭矢带着砸在了远处停靠的一条船的甲板上,随后被冲上船的士兵三两下用沙子扑灭了。
下一秒弓箭飞羽,小船上的三个男子吭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被射成了刺猬。
君柒瞪大的双眼被周谨言抬手捂住:“别看,他们是罪有应得。”这么多的猛火油,足够让整个海港陷入火海,都不敢想象这样一场可怕的大火会烧死多少人,又会造成多少损失。
“我知道的。”君柒知道这三个人或许也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但是威胁妨碍公共安全是跑不掉的,绝对算得上是一场报*复社会性质的恐怖袭*击,还是无差别攻的那种。
若是换了君柒,或许她也会搞波大的带走自己的仇人,但是她更可能会想办法弄死罪魁祸首,而不是殃及无辜,又或者表面认怂,实际上越级上告,告什么呢?
自然是告对方屯粮屯兵不臣谋逆,至于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关于谋逆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
只要过来查了就行。
至于诬告会怎么样,她都不准备活了,还怕什么诬告反噬?
当然也可能都是君柒自己想当然了,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大部分都是没有开民智的,能想到这样极端闹大甚至同归于尽的方法都已经很难得了。
但不对,就是不对。
就像遇到昏君奸臣活不下去了,你可以起义但不可以通敌叛国。
这是原则性问题。
第69章
三个打算火烧港口船舶的人死了,其他逃窜的人在此之后也陆陆续续被逮捕,整个后半夜市舶司和水师营都在忙碌,等到天亮十分,除了被请到码头酒楼的十几波人,其他人都已经让他们各自回了船上。
鸿远镖局一行人和周家三口人就在这十几波人之中,还是刚解除危机就被立刻请过去的人,单独的包厢里三张大圆桌坐满了鸿远镖局的人,酒楼里的人也是热茶热水吃食送来,主打一个热情好客。
大约东天天光亮起的时候,终于有人过来了,那人身后带着一长串的人,有市舶司衙门的差役也有水师营的人,原本就被人守着的酒楼这会儿更是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明三爷,劳您久候,这位是我们市舶司的提举使冯大人。”原本候在包厢门口的差役为包厢中的一众人介绍领头的中年微胖男子。
“明季见过冯大人。”明季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包厢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起口便是非常上道的话,“今夜盗贼作乱险些酿成大祸,多亏冯大人领导有方,市舶司和水师营才能在顷刻间镇压盗贼,护佑我等百姓的性命财物,明季多谢冯大人。”
虽然大家心都知道明季是在胡说八道,但是民不与官斗,最起码在别人的地盘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走南闯北十几年的明季和其他鸿远镖局的镖师们都心知肚明,于是也纷纷拱手向这位冯大人道谢。
周家一家三口也是毫无异色的跟着拱手行礼道谢,一个包厢的人态度都老诚恳了。
“果然是名震江湖的明三爷,果真是个干大事的人,本官与你真是相见恨晚啊!”冯大人细眉长眼面白爱笑,瞧这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佛相,当他有意倾身结交某人的时候,真的能很快获得别人的好感。
就算明季知道这位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是光是这表面的一番做派,还真的让人如沐春风亲切不已。
“冯大人如此礼贤下士,明季实在心下感动,这往后我鸿远镖局南来北往还要仰仗冯大人关照,还请冯大人不要嫌弃明季一介粗人不懂礼数。”明季走南闯北身经百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是信手拈来。
“哎~明贤弟身手了得,今日若不是明贤弟相助,恐怕是要出大事了。”冯大人见明季如此上道会来事儿立刻也是夸奖起来,就连称呼也变了,完了还看向明季身后的周家一家三口,“还有这三位,也是好身手,不知是明贤弟的什么人?”
“当不得冯大人夸赞,不过出了点小力,冯大人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这点子小事都是我们这些做老百姓应该做的。”明季自然是不会领冯大人口中的大功劳,立刻低头自行抹掉了他们射掉火把的关键一环,见对方注意到周家一家三口,立刻笑道,“回冯大人,这是明某的妹妹和外甥小夫妻俩。”
“哦……”冯大人的目光落在微微低头的周元娘身上,至于站在边上的君柒则是一眼都没看,不过最后目光却转到了周谨言身上,“明三爷这外甥当真是好相貌,本官也算见多识广,但是这样出挑的少年郎君还是头一回见,实在稀罕……这身上可有功名?”
“不瞒冯大人,我这外甥也是个苦命人。”明季上前一步挡住了冯大人的视线,这才接着说道,“我这外甥从小天资聪颖,长得又如此出挑,十六岁就是小三元秀才了,本欲是在去年八月参加乡试,奈何天妒英才惨遭灾祸伤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