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赵家主,斗茶大会是你们商会专为南诏茶商而设,他们以永昌百姓为物,肆意妄为,你身为商会会长难道一无所知?”
  商会会长如今是由赵家家主担着。
  他一向圆滑,闻言看了主位上的阎通一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道:“大人,斗茶大会是邱主簿到任后提出来的,一应筹备,俱是他来拟定,商会每年只是递交一份来参加大会的商客名单。”
  “至于斗茶大会上到底要做什么?要有什么规则,我等一向不敢参言。”
  “故而,邱主簿与南诏等地商客之间私下里究竟达成何等交易,我并不清楚。”
  “近几年南诏茶经由永昌商道远走外域与北境,也是造福三地百姓之事。不过,永昌如今水路陆路畅通,每到茶季各地茶商齐聚,免不了要争夺一番。”
  “商会确实会向这些茶商收取一些银钱,用来维护永昌商道的平顺。”
  赵家主话音落下,林致叹息一声,颇为唏嘘,“南诏贫瘠,各部又有争端,茶商千里迢迢而来,辛苦了。这样吧,日后,鹿鸣宴上皆可用南诏茶种,林府高价买入,届时南诏新茶定会扬名天下。只是不知贵客是否看得上这小小的鹿鸣宴了。”
  赵家主留心着门外那几个茶商的反应,就见他们看了眼面上面色淡淡的姜宴清,又看了眼州府别驾,交耳密谈。
  那些茶商确实被触动了,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完全之策。
  是得罪林家说出真话,一举将那茶礼的事抖搂出来。
  还是掩盖此事,说从未与林家合谋,以此来换取林家鹿鸣宴的供茶名额。
  鹿鸣宴用茶,那是多少茶商抢破头的事。
  届时,能被天下学子作诗传颂,新茶必会扬名,商会和茶客们就能得到更多利益。
  姜宴清沉默地听着,自然发现那些商客似有动摇。
  邱主薄被杀一案,姜宴清暗里花了太多人力去调查,所有线索最后都涌向茶商贸易。
  对于南诏而言,想让茶叶销出去,必然得经过永昌。
  因为永昌作为小长安,着实太繁华了,尤其是四通八达的水路和陆路,能让他们的茶叶去到任何的地方。
  姜宴清自然能猜到其中关键,所以,他想到的就是,如果永昌,不再是必经之地呢?
  他思忖片刻,才转身对阎通说:“阎别驾,下官听说半月前阎大公子曾上书一封,请朝廷在巴康县设驿点开通市集,与察隅、丽江等地的商道联通,如此一来南诏、外域、北境便可呈三足之势于西南边陲形成商贸大市。”
  “本官确实听犬子说起此事,若能成事,对蜀地是一桩好事。”
  姜宴清点点头,“本官半月前也上了折子,此等事关蜀地民生大事,永昌自然不能错过。若蜀地大市打开,永昌商道只会更加热闹,凡经由本县的商户皆可到县衙登记名号,在由商会发放令牌,自由入市。”
  他顿了顿,又看向吴家主,“吴家商队似乎三月前才走过荆州一带,吴家主应该知道北苑贡茶商道要重修的事吧?听闻长逾八百里,皆连官道,北至湘南,南则可至南诏最南端的打洛、景洪等地。”
  门外守着外域商户,闻言大声道:“大人,此话当真?那条贡茶道果真要通到我们南诏。”
  沈缨见状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域图。
  这是她昨晚熬至丑时才画完的。
  虽不算精准,但上面的条条商路却勾画的极为清晰。
  尤其是姜宴清提到的这两条路,是用朱砂细细描出来的,蜿蜒而上的红线沟通了南诏各部、外域、北境以及南方等地。
  若及早打点,南诏茶商可直通外域和南方诸州府,不必再绕道永昌来买卖了。
  她一直观察在场那些商户的神情,见状上前提点道:“阎公子如今是巴康县令,他已联合数十位县官上书朝堂,请求大开商路。陛下已允,诏令不日便会传来。至于贡茶道,吴家主的堂侄便是湘西马帮首领,想必更为清楚,各位或许可以请教一二。”
  “请教?”
  有几个小茶商站出来控诉:“怎敢劳烦吴家主,草民五日前才登门拜访,想探问茶叶买卖是否可以搭着吴家商队,往江南、京师等地售卖,如此一来,我们的其他茶种也有个销路。”
  “吴大公子茶礼收的倒是快,一年不落的收入囊中,纵然收敛这么多钱财,也不肯透露丁点儿消息。”
  “就是,我们也交了。”
  沈缨侧头看了姜宴清一眼。
  他目光沉沉,手指在清润的佛珠上缓缓拂过,快速拨动下去,玉珠发出一声脆响。
  第四十九章
  “叮”的一声,仿若催促一般。
  沈缨眉头一挑,回身对外面那些茶商说,“晚辈有幸获得邱主簿赠的长洱茶,果真回味无穷。这上好的茶叶,以前是专供京都的贵人吧?”
  “只是可惜了,若不是老茶林被毁,南方茶市难以为继,南诏可不止永昌这条商道可走。”
  她话音落罢,就听着阎别驾忽然道:“如今天下承平,百姓皆爱品茶,茶市龙争虎斗,南诏那老茶林,莫不是被蓄意损毁?当地官府可有查证?”
  赵家主脸色僵硬,又看了吴家主一眼,随后看向林致。
  几人眼神交换,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而茶商最是心痛,他们世代守护的老茶树,怎么会忽然失火,烧的那么旺。
  他们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扑灭,眼看着茶林被毁于一旦。
  若想长成以前规模,少说也得上百年。
  他们查了,但没查到一点证据。
  老茶林被毁,而由外族人侵吞联合的大茶园便如春笋般冒了出来。
  不但掩盖了老茶林的名头,还弄出什么茶童茶女的噱头来,导致南诏茶园如今乌烟瘴气。
  话已至此,门外的茶商忽然哭喊着扑倒在地,哭诉道:“阎大人、姜大人,吴家大公子的商船带来了强盗,侵占我们的茶园,抢夺我们的茶农,也沾污我们的山神。”
  “他们送来的少女少年前来劳作,采茶制茶,夜以继日,不能停歇,若有人死了,便埋在茶园底下。”
  “若能活下来,长到十八年岁,便会被卖至他处为玩物,或是就地沦为那些茶园主的奴仆。”
  “尔等当知,污蔑诽谤亦是重罪。”姜宴清冷声警告。
  南诏小茶园的茶商,也算看明白了今日的局面,知道这位县令要在今日替他们做主。
  一旦时机流逝,他们这些小茶园主们再无出头之日。
  而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下会被埋葬更多少清清白白的尸身,他们的山神会震怒,月神会失望。
  他们的信仰,会被这些人的私欲侵蚀。
  有茶商走进了大堂内,跪地伏拜,大声道:“如今有官老爷替我等做主,我等怎会诬告他人?”
  “县令大人,我们有证据。邱主簿与南诏几大茶商皆有关联,他为了笼络茶商,还将自己的儿女都要送去做茶童茶女,他盖了印的名册都已经递到了茶园管事手上了。”
  茶商说完后,看着吴家主说:“邱主簿伙同吴大公子的商队私运矿石药材,又以茶礼为遮掩在南诏等地的大茶园买卖茶童茶女,欺瞒百姓,谋取私利。”
  “我们这些小茶园深受其害,望县令大人,替我等申冤,也为那些可怜的孩子们寻条活路。”
  姜宴清点点头,抬手示意他们几个茶商退下。
  而后,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牛皮为封,里面是一张张票据,上面加盖吴家私印和茶商手印,详细记录茶商与吴大公子之间的交易。
  他说:“邱主簿行事缜密,做事周全,他将所做之事全都记录在册,藏在府中书房的暗格中。”
  “而他被害后,这本账册却出现在吴大公子书房之内。”
  姜宴清收起佛珠,看向面色阴沉的吴家主。
  他顿了顿,才缓缓说:“按照唐律,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并绞。吴家主,大公子如今在何处?苗疆刀客又在何处?”
  吴家主面色极为难堪。
  他没想到今日这案子会烧到自家头上,还死死钉在长子身上。
  他刚要说话,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黄县尉挎着刀大步进来,禀道:“二位大人,吴大公子中毒,救治无效,已亡故。”
  “什么?我儿中毒?”
  吴家主愣怔了一下,冲着黄县尉大喊,其他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个时机也太巧合了。
  他们才刚将凶手身份锁定,凶手就死了……
  柳无相背着药箱,面色沉沉地进来。
  衙役抬着门板紧跟其后,上面躺着一人,面色灰白,已无气息。
  确实是吴大公子。
  柳无相进来后便说出了毒物,并确定此毒无法救治。
  沈缨蹲过去查验尸身,她一边查看一边说:“是蝶纹捕鸟蛛之毒。伤口如朱砂痣,有鼓包,正咬在颈左侧的人迎穴附近。又因吴大公子喝了酒,还食了五石散,毒血流动加快,迅速流往心脏处,所以,他顷刻内便会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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