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邻桌不知是哪家姑娘,出口劝诫:“公子少喝些,醉酒伤身。”
  凌云停顿了一下,面色不改,继续仰头畅饮 。
  姑娘旁边的丫鬟见凌云不领情,替主子不平,若无旁人:“真是不知好歹。”
  话音刚落1,凌云抬眼,面色阴沉瞥向那边,手中酒杯被他重砸在桌。
  一声沉重闷响声过,众人纷纷看过来。
  酒杯与桌子的撞击声在喧闹中格外不同。随着声音,酒杯裂痕蜿蜒,凌云一松手,瓷片便碎落桌上。散落的碎片无声写了三个字——‘不好惹’。
  丫鬟被吓得脸色发白,闭上嘴巴,不再多言。她主子没护她的意思,一直沉默着。
  凌云不紧不慢叫人换新杯。
  慢慢,楼内人越来越多,盛会越来越热闹。直到再站不下人的时候,掌柜才缓步上台。
  第3章 群芳楼
  林茉一如往常的清冷打扮,站定后绽开笑颜:“欢迎各位的到来。今夜是本楼一年一度盛会。除了常见的姑娘们,今日星月姑娘也在。”
  说完,鼓掌雷动。
  接着节目依次上演,乐人奏声悠扬,舞女身姿曼妙。凌云无心表演,只是偶尔抬眼,等南风送画像来。
  台上都快结束了,凌云却始终不见南风人影,不停往门口瞟看。
  突然,欢呼声如密林响起,此起彼伏。
  不用猜,是林茉口中的红人——星月姑娘,她上场了。
  凌云被声音惊到,目光投向台上。
  只见星月身着一袭红裙,裙下摆坠着红蓝色宝石和铃铛。红裙随她舞步旋转摆动,闪着各色微光。有节奏的铃铛声随乐而响,拨人心弦。她的脸被面纱遮住大半,神秘令人想一探面具后的面容。
  凌云与之对视的瞬间,骤然生起一股熟悉之感。这感觉勾着凌云想看仔细,奈何位置偏僻,视线一直被遮挡。每次他就快看清,她却又转身过去。
  楼内挤满了来一睹星月的人,凌云起身挤入其中,想要靠近看清那模样。然而,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朦胧距离,凌云明明一直在往前,却迟迟不及。
  凌云进入人群,再退出来已是难事。南风进门半天没看到人,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凌云在人群中间,朝凌云呼喊:“画像来了。”
  凌云听到南风的声音,回过头给他一个眼神,南风就脱手扔出画像,凌云精准接住,动作利落。
  这战场默契倒是有用。
  凌云迅速打开画像。上面的女子与凌云想象中的模样相差无几。与八年前相比,她脱去稚气,更显大方美丽。
  「是她吗?」
  凌云看一眼画像,正要抬头仔细确认身份。不料乐声戛然而止,台上姑娘已经开始谢幕。
  林茉与那女子拥抱,分开时发簪不慎勾到她面纱,揭起一小部分,露出了她的脸。虽然只是一瞬,但凌云看得分外清楚。
  「就是她!」
  凌云心中激动难言,想要冲上去,但林茉为宴会演出画上句号。
  “感谢各位的捧场。各位吃好喝好,舞乐尽兴。”
  凌云完全听不进台上说什么,一心奔着星月而去。然而拥挤的舞台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台离开。等人群散开后,她早已无踪。
  凌云找遍寻群芳楼,终于找到忙碌的林茉,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星月。”
  林茉莞尔一笑,只当他是普通客人,道:“想见星月的人可太多了,可她从不见外客。你看其它姑娘如何?她们个个都是琴唱、跳舞的好手。”
  凌云见她不松口,直接将所有钱倒桌子上,带着一丝威胁:“我要见星月姑娘。这些是我的定金,价你开。”
  林茉见这位主不是好惹的,财大气粗。虽年轻却隐隐透露出骇人的气场,再看这大手笔,许是哪家权贵公子哥,还是不惹为妙。
  林茉连忙解释,指向楼外:“星月姑娘已经离楼了,实在不是不愿,是真的不行。”
  “这么快?”凌云不相信自己就这样与她擦肩而过。
  “您若是不信,可以直接在楼中找,若是找到了,我一定让她见您。”
  凌云见林茉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立刻追出楼去。
  入夜后的街巷一片漆黑,唯有街道两旁点缀的灯火显眼。群芳楼的表演刚结束,街巷此刻人头攒动,一眼望去全是散场的客人。在里面找人,就犹如大海捞针,难以辨认。
  凌云追上前,一个个看。
  带面纱的琵琶女、买糖葫芦的女孩儿、穿着红裙的姑娘……全都不是她。人没找到,反而弄坏了琵琶,惹恼了路过的姑娘。
  凌云在前面一个个寻找,南风追在后面,为凌云冒失的行为一个个道歉:
  “不好意思啊姑娘,琵琶我赔你。”
  南风捡起姑娘的琵琶,忍痛掏出一大笔银子。姑娘眉开眼笑,收下银两,不再计较。
  接着,他掏出剩下的钱,递给另一位姑娘:“对不起啊。这糖葫芦,我请你。”
  姑娘疾首蹙额,厌恶地大吼一声,“变态!”顿时,周围所有人都看过来,南风无地自容,连连鞠躬。
  一个转身,穿红衣服的大姐怒目而视。南风连忙赔礼:“姐……姐别生气,无意冒犯。”
  一声‘姐’惹怒了人家,她一把推开南风:“谁是你姐!”
  那力气大得惊人,南风差点被推倒。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抬头一看,凌云已经不顾他,独自走远了。
  他着急喊,赶紧追去:“将军,等等我!”
  凌云寻人无果,看着来往的人海,就是没有自己要找的人,惘然若失:“真的走远了。”
  南风刚追上,踮脚眺望:“真的走远了吗?”他气喘吁吁,故作深沉点了点头。
  接着,南风告诉凌云一个消息。
  “薛姑娘好像没有留下画像。自她死后,薛府几乎所有的下人都被打发回乡。她的痕迹像是被人特意抹除了一般。这幅是正巧有一从前的下人来皇城置办物件,他向画师口述得来的。”
  凌云听完,又想起密卷的奇怪之处。她真的死了吗?若这星月姑娘就是她,那她又为何假死,来做这群芳楼的头牌?
  凌云无从得知,但心中感觉告诉他,他的直觉不会错:“我怀疑星月就是她。”
  他在来往热闹的人群中静立,四周是万家灯火,凌云心中无比希望那人在他眼前。
  *
  薛情下台直奔后面换装、卸妆。
  她只需坐在椅子上,立春已经提早换好衣服,正帮她卸头饰。
  薛情回忆起方才在台上看到的男子,实在疑惑:“这已经是今日第四次看见他了,他到底是谁?”
  立春停下动作,屈身问:“副使,你说什么?”
  薛情回忆许久,确实不认识这人,只当是巧合,淡淡道:“没什么。”
  两人换好衣服出楼,刚出去,薛情又看到那男子。街上百姓都在夜逛,只有他急匆匆地在楼前街巷乱窜,似是在寻人。
  「怎么总见他。」薛情不禁觉得过分巧合,这人就像为她而来。
  “公子,咱们快走吧。”立春打断道。
  薛情不再多想,转身往皇宫方向去。
  二人一路狂奔回星宿院,小满已经在院中等了许久,来回踱步,神色紧张。
  看到二人回来,她立刻上前:“副使,你们终于回来了,快些更衣吧。”
  薛情还未继任,暂代副使。现任是她的师父,封号名为“星纪”。钦天局无人知晓她真名,只知封号。就连薛情,其余人也只称她为副使,不知她姓名。
  二人一看小满紧张神情就知道,她们离开后有人来过。
  步伐加快,小满边走边说情况:“星纪女使和孙相刚来过。我跟他们说你去监察继任大典准备情况了。”
  “他们如何反应?”
  “女使倒是没说什么。但你知道的,孙相多疑,非要见到你才肯罢休。”
  小满推开房门,二人进入房间。衣服早已备好,薛情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换成准备的衣裳。
  薛情一边换衣一边问:“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在星纪女使的北院等你。”
  小满替薛情取掉发簪,她头发散落下来,小满手一捋,一个简单的发式便做好了。
  抚平衣服褶皱,收尾。
  临走,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薛情看向里面,道:“面具。”
  钦天副使继任前需带面具,大典过后才能摘下,取而代之的会是舒服一些的帷帽。
  立春立即取来面具,薛情戴上后快步而去。
  *
  北院中,孙相坐在正厅的椅子,高高在上,星纪跪在地上。
  孙相仔细端详手中茶杯的纹样,不给正眼:“副使可还能胜任?”
  星纪垂头,恭敬回道:“自进宫以来,副使恪尽职守,虽偶有差错,但胜在勤勉用心。钦天局之事她从未马虎,相信副使今后定能为我重国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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