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大多数孩子脸上都挂着一丝看好戏的笑容。
江瑾璃身材瘦小，衣着严实，戴着黑色口罩，双手插在口袋里，默默地走进了教室。
她步伐稳定，径直走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个属于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位置。
看到自己课桌和凳子上满是黑色污秽和水渍，她的眼神短暂停滞了。
但很快，那双黑亮的眸子恢复了平静，表情依旧冷漠，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几秒钟的沉默后，她抬起眼帘，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教室。
目光在那些虽然年幼却充满恶意的面孔上一一略过。
同学们非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窃笑着，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看什么看，又不是我们做的！”
“就是啊，谁做的找谁去，看我们干什么？”
“反正又不是一个人干的，大家都有份，她还能怎么着？难不成她还想去告诉老师？”
“这么点小事，老师才不会管呢，又没人喜欢这个怪人！”
他们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小声议论，变得越来越大胆。
侮辱性的言语不假思索地从他们口中吐出。
“活该，不会说话的怪物，不知道来我们班干嘛！”
“丢我们班脸。”
“就是，丑八怪！”
恶语如同潮水般涌来，大部分人都加入了这场无情的指责，只有少数人冷眼旁观，没有人站出来为江瑾璃说一句话。
江瑾璃静静地听着这些尚未成熟的声音吐出如此刻薄的话语，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她没有开口辩驳，只是缓缓摘下口罩，露出那张布满红色斑驳的脸庞。
她迈出一步，目光阴恻恻地盯着那几个带头口出恶言的男孩。
此时的江瑾璃，面无表情，神情冷峻，那略显骇人的面容，却意外地赋予了她这个小小身躯一种不容小觑的威严。
江瑾璃的模样实在太吓人，几个被她盯住的男孩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汗毛直竖，面上的嘲笑霎时间凝固。
他们喉咙滚动，不安地吞咽着口水，瞬间变得怯懦，失去了言语的勇气，纷纷趴在桌上，不敢再与她对视。
在江瑾璃那阴沉有力的目光扫视下，教室内的喧嚣渐渐平息，最终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就在这时，上课铃声适时响起。
江瑾璃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漠然地从口袋里取出纸巾，开始擦拭桌上的污渍。
她的动作熟练而机械，仿佛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历过无数次，早已习以为常。
整理完毕后，江瑾璃刚刚坐下，老师便踏进了教室。
他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教室各个角落，在看到最后一排那个孤单的小身影时，他的视线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随后，他轻咳一声，语气严肃地说：“江同学，请把口罩戴好，不要吓到……影响到其他同学。”
江瑾璃依旧沉默，顺从地再次将口罩戴好，将那张布满斑驳的脸严严实实地遮住，然后低头开始翻看书籍。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同学们把课本翻到……”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始了教学。
……
放学后，江瑾璃背着书包，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校园走廊里。四周是成群结伴、嬉笑打闹的同学，他们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江瑾璃的身影在这些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她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路过的同学们不时地向她投来嫌恶的目光，伴随着低声的议论和窃窃私语。
这些细碎的声音，无一遗漏地钻进了江瑾璃的耳朵。
“咦，她就是那个新转学到三班来的，不会说话的小怪物吧？”
“对，就是她。她真的很奇怪，听说她得了一种怪病，脸上都是红斑，看起来又丑又可怕，三班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也没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
“不仅如此，她连爸爸妈妈都没有，肯定是被抛弃了，只有一个姐姐在照顾她。”
“她得的是什么病？不会是传染病吧？我们可得小心点。”
“谁知道呢，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被传染了。”
“对，对，我们离她远一点，别理她。”大家纷纷赞同，然后带着嫌弃的表情绕过江瑾璃，手拉手快速地向校外跑去。
不一会儿，江瑾璃周围就变得空荡荡的。
江瑾璃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的面色平静如常，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口罩下，那双黑亮的眸子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当她快要走到校园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大门边那道纤细而文静的高挑身影。
江瑾璃那如死水般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露出了裂痕，眼中泛起了丝丝波澜，嘴角也轻轻上扬，整个人仿佛瞬间焕发了生机。
她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向那道身影靠近。
江书曼站在门边，眉若新月，唇如点绛。
她直视着向自己跑来的身影，嘴角立刻泛起了温柔的笑。
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庞，透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稳重和成熟。
她张开双臂，迎接扑进自己怀中的小小身影，轻轻抚摸着江瑾璃的头顶，柔声问道：
“小璃，今天累不累？”
江瑾璃抬起头，眸中带着对江书曼的深深依赖，唤道：
“姐。”
她抱着江书曼的腰，漂亮的眼睛向上扬起，乖巧地回答：
“一点都不累。”
江书曼蹲下身，直视着江瑾璃的眼睛，怜爱地摸着她的头，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次问道：“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哦。”江瑾璃迅速摇了摇头，整个人显得活力满满，笑容灿烂，一字一句说道：“新班级的同学和老师都对我很好，都很照顾我，姐姐，不用担心。”
“真的吗？别骗我。”江书曼感受着周围学生投在江瑾璃身上的异样目光，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江瑾璃微微一顿，笑容短暂地凝固，随即将口罩摘下，抬起头，大大方方地说：
“除了姐姐，别人的眼光我不在乎。我也不会让人真的欺负我。姐，我不想换学校了，很麻烦，也没必要。因为哪里都是一样的，都是同样的人……”
江瑾璃说话虽然不太流畅，有些缓慢，但吐字清晰，声音悦耳，既有空灵之感又不失清脆。
听到这清醒而又现实的话语，江书曼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楚，疼痛如同针扎般密密麻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
“好，不换了……”
她眨了眨眼，将泪意强忍回去，然后起身，牵起江瑾璃的手，拿起她的书包，笑着说：
“走，我们回家。”
两人自动忽略四周不时投来的好奇目光，边走边聊，向着她们的住所走去。
两人的学校相距不远，租住的小房子也离学校很近，位于一栋老旧楼房中。
尽管房子破旧，但房租非常便宜。唯一让人忧心的是，四周没有任何安保措施，附近也有许多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幸运的是，这两年来，江书曼两姐妹并未碰到什么麻烦，生活还算安稳。
上楼后，她们进入了一间小房间。房间有些逼仄，墙壁也有裂痕，只有一间卧室和一厨一卫，但整洁干净，布置得温馨舒适。
一进屋，两人立刻忙碌起来。江瑾璃脱下外套，便跑进厨房淘米煮饭，又忙着洗菜。
江书曼放下书包，卷起袖子，走向厨房。
看到江瑾璃像个小大人一样乖巧，她嘴角上扬，走到江瑾璃身边，弯腰捏了捏她的脸，夸赞道：“小璃真乖。”
她又轻声问：“今晚给小璃做红烧肉好不好？”
江瑾璃抬起头，抿了抿嘴，脸上露出小梨涡，点头答应：“好呀，爱吃。”
江书曼笑了笑，便开始切菜。两人配合默契，做饭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一荤一素的菜肴就摆上了小餐桌，开始用餐。
“小璃还在长身体，来，多吃点肉。”说着，江书曼往江瑾璃碗里夹了好几块肉。
“够啦，姐姐也吃。”江瑾璃不甘示弱，急忙将菜夹到江书曼碗里，直到碗放不下才停手。
看着各自碗里的肉，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明亮的灯光下，用餐的场景显得格外温馨而亲密。
吃完饭后，两人将厨房收拾干净。江书曼没有休息，又去一旁开始整理书籍资料。
江瑾璃的目光复杂地落在江书曼忙碌的背影上，眼中交织着心疼、怜惜和自责。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迟疑着止住了。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轻声说道：“姐，我不想治病了。”
江书曼的手猛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她转过身来，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走到江瑾璃面前，将她拉到椅子上一同坐下。
她捧着江瑾璃的小脸，目光坚定地说：“别胡说，这种想法绝对不能有。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