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前在家里时吃不饱,每天都只能吃白饭。只要他的筷子伸到肉腥上,就会被醉酒的父亲暴打一顿。
如果父亲喝醉了,他就会偷偷的摸五毛钱去小卖铺里买一个馒头,掰成三块。
一顿吃一块,吃不完就装到塑料袋里藏起来,留着下次没饭的时候吃。
毕竟不是每次都能从父亲那儿摸到钱的。
福利院的资金没法支持孩子们天天吃肉,基本也就是一周一次。贺青野在那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一次午餐分到的一个炸鸡翅。
但是他只咬了一小口,就被人抢走了。
好不容易吃到的鸡翅被抢走,贺青野追过去,一拳打在抢他鸡翅的小朋友的身上。
贺青野从小受到的就是这种教育。
偷吃一块肉,要被父亲打。家里没饭了,要被父亲打。父亲打牌输了,贺青野还是要挨打……
他在暴力的熏陶中长大,暴力成了他的第一位“老师”。
贺青野不会其他的表达方式。
他虽然看着是福利院里最瘦小的孩子,但力气大的惊人。
直到身下的小孩一声声的喊着救命,老师才发现正在打架的两个人,连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在福利院,吃午饭前是要念感谢词的。
贺青野以为所有地方的午餐前都要有这样的仪式,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双手合握。
睁开眼只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还有正在往他的餐盘里夹菜的筷子。
鱼刺被细心的挑出,楚曼秋将鱼腹处最鲜嫩的那块鱼肉,夹到了贺青野的餐盘里。
贺青野有些手足无措。
从来没有人为他夹过菜。
楚曼秋大概是专门去了解过他所在的福利院的习惯,她摸摸贺青野的脸蛋,温柔的说:“快吃吧,在家里不需要念感恩词。多吃饭才能长高哦!”
“家”这个字的概念对于贺青野来说实在是太模糊了。
他听到最多的和这个字有关的话,就是福利院的老师说的。
“你们要好好表现,这样就会有叔叔阿姨喜欢你们,你们就可以当他们家的小孩,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爸爸妈妈把他接回来,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贺青野想。
这样,他算是有家了吧。
第3章
贺青野到新家的第一天就出现了意外状况。
他中午吃的太多,下午一直呕吐,吓得楚曼秋连忙抱起他去了医院。
贺平先带着贺青野去拿药的时候,医生将楚曼秋叫到一旁,“这个孩子长期营养不良,吃饭要一点一点的添量,不然他的胃承受不了。”
听得楚曼秋又红了眼眶。
贺景颂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多出来的小孩会整天叽叽喳喳的,又因为长得瘦小,父母也会多关爱他几分。
于是贺景颂放学的日常从每天安安静静的看书写作业变成了回答小屁孩的问题。
倒也不是贺景颂不喜欢给他解答,而是贺青野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他第一次见到话这么多的人。
“哥哥哥哥,”贺青野转着他的魔方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的,要怎么玩啊?”
“哥哥,我想听你读故事……”
“哥哥!今天老师奖励我的棒棒糖,分你一个!”
“哥哥……”
贺景颂终于受不了了,他有些烦躁的说:“别说话了。等我写完作业再和你玩。”
贺青野只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乖乖地坐到他的床边,“哦,好吧。”
其实后来的贺景颂就没那么难接受贺青野了,他觉得这个弟弟像是妈妈说的那样,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爱他的。
有件事贺景颂记得特别清楚,一年级开学的前一晚,贺青野抱着他的枕头被子跑到他的房间门口敲门:“哥哥,我今晚想跟你睡。”
贺青野小心翼翼的询问:“哥哥,可以吗?”
贺景颂开开门让他进来,“明天要开学,你应该自己睡。”
贺青野躺在贺景颂的床上,自觉的掖好了被子,“我害怕。”
“害怕什么?”贺景颂有些不解,他幼儿园的时候就能自己一个人睡觉了。而且他已经要上六年级了,虽然没什么同龄的朋友,但是对于比他小的小孩,他也不是很喜欢。
贺景颂熟练的抽出一本故事书翻开,刚准备开口念,就听见贺青野轻声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贺景颂翻书的手愣了一下,很快的反应过来,说:“没有。”
“那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不行,你已经一年级了。”
“可是班里王子轩的姐姐每次来接他的时候都会亲他,哥哥从来没有亲过我。”贺青野的声音愈发委屈。
“可能他的姐姐比较喜欢小孩。”贺景颂随口回了他一句,打算继续给他念书。
贺青野扁了扁嘴,眼泪已经挂在眼角了,“那你还是不喜欢我……孙腾的哥哥也会抱他……”
贺景颂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把亲吻和喜欢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没出口的话被落在额头上的温软触感打断,贺景颂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亲你了。没有不喜欢你。”
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
*
红酒喝起来口感柔和,贺景颂想着以前的事,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等后劲上来时,他的脸上不由得泛出来一点红。
酒会散前,他给陈韵打了电话,让她来接自己。
陈韵勉强在角落里找到了贺景颂,还有旁边闻声而来的贺青野。
陈韵并不知道贺青野在这里,但她知道贺青野的身份,惊讶的叫了一声:“小贺总?”
“嗯。”贺青野看着沙发上的人,“我哥喝醉了?”
陈韵解释道:“lonnie先生准备的红酒后劲有点大,贺总可能没注意喝多了。我一会把他扶回去就行。”
贺青野也帮忙扶起一侧手臂,带着贺景颂一边往外走,一边跟陈韵搭话,“你们昨天来的?在这里住酒店吗?”
“对,住在中心区那边。”
“怎么不住房子,我记得哥在这里有房子。”
陈韵打着苦哈哈,小贺总和他们贺总都多少年没联系过了,竟然知道的还挺清楚。
她也不知道贺景颂到底愿意让贺青野知道多少,只能模糊的说,“贺总觉得就来这里一两天,没必要再收拾一次房子,太麻烦了。”
“下次来可以提前联系我,我这里的房子就住了我一个,没有外人。解酒药带了吗?”
本来安安静静跟着走路的贺景颂摸了摸里兜,朝着身边唯一的男性说:“解酒药在里兜,学长刚刚给的。”
贺青野为他开门的手一顿,他眯了眯眼,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危险,“学长?”
“对啊,学长。”
贺景颂的语气很肯定,不觉得学长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
贺青野把他塞进车里,转头对迎面而来的钱绍说:“钱绍你先回去吧,我把他送回去。”
钱绍在不远处挥挥手,“那我先走啦,liam,你路上注意安全。”
陈韵一上车就升起了隔板,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小贺总就是liam,liam就是小贺总。
根本无心注意后排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贺景颂喝醉了很安静,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隔板。
贺青野趁机问他:“哥哥,学长是谁?”
贺景颂扣着手里的药瓶盖,“林卓言啊。”
贺青野飞快在手机上打字:查查林卓言是谁。
“哥,他对你好吗?”
“好啊,他说我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指甲和塑料瓶盖的碰撞声充斥着整个车厢,贺景颂顺着药片晃动的声音说着,“但是我也有一个弟弟,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
陈韵刚回过神来又听到这,内心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求你了贺总别再说了。
雪又簌簌的开始落下来,贺青野看了很久车窗外的风景,才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想他么?”
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是酒店外面的服务生。
雪又落了厚厚一层,贺青野稳步扶着贺景颂,皮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贺青野把他扶到床上,倒了杯水递给他,“把解酒药吃掉。”
贺景颂接过水吃了解酒药,握着玻璃杯低着头坐在床上,指腹不断的摩挲着杯壁。
贺青野看他也没什么要大闹一场发酒疯的意思,捞起身边的外套准备离开,“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省的明天头痛……”
“想。”
一个像是呢喃但又坚定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是贺景颂在回答他刚刚在车上问的话。
因为这一个字,贺青野在酒店房间里留了一晚上。
第二天贺景颂醒的时候,贺青野已经离开了。他留了一张字条贴在贺景颂的手机上:已经给你叫过餐了,记得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