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在浴室吹干头发,裹着浴巾正想出门,握上门把手时才猛然想起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又回来穿上了睡袍。
  屋子里静悄悄的,凌彻有些疑惑地转过玄关,却在看清屋内情景的瞬间愣在原地。
  靠窗的那张床上,淮月和衣躺在上面,整个人侧着身子蜷缩在一起。
  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脸上有些红,眼睫却是湿的,像是陷入了噩梦,眉宇间纠结着痛苦难过,呜咽着想要醒来似的。
  他闹起来的动静也很小,凌彻在浴室里根本没有察觉,不知道他维持这个状态已经多久了。
  凌彻走上前,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推了推淮月的肩膀,想帮他从噩梦中醒来。
  淮月整个人的身体绷得很紧,被推动的瞬间,他猛地伸手抓住凌彻的手腕,力气之大,几乎让凌彻立时就想甩开。
  凌彻忍耐下来,又叫了几声淮月的名字。
  好在这下淮月终于有了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凌彻见他迟缓地眨了眨眼,盯着自己不太清醒的模样,鼻端飘来淡淡的酒气,凌彻倏然联想到晚餐时的那杯酒,不可置信地瞪向淮月。
  凌彻想把手抽出来,淮月却握紧不放,他嗓音低低的,听上去满是恳求:“不要走。”
  凌彻叹了口气,索性坐在床沿,探身拿过手机打算发消息让人买点醒酒药送来。
  他打开微信,用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发出去,谁知刚放下手机就见床上的人已经默默地流了满脸泪水。
  凌彻:“……”
  淮月侧着身,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划过鼻梁,落进棉质的被褥,洇出潮湿的痕迹。
  几次接触下来,凌彻深知淮月看上去漂亮冷淡,性格却意外地坚韧冷静,不知道到底做了怎样的噩梦,竟然让他哭成这样。
  发现淮月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他凑到近前,听见他在低低喊疼。
  他嗓音破碎,像是正在压抑着极大的痛苦,让听的人也不由跟着揪起心。
  “哪里疼?”
  淮月的嗓音里带着哭腔:“哪里都疼……”
  他哭得没有声音,只是不停抽着气,比起凌彻见过的其他耍酒疯的人简直像个天使,却又实在可怜。
  凌彻很少感到手足无措,却在此时此刻,深切地觉得无从下手。
  他从没哄过人,情急之下只能学着表姐哄她三岁女儿的语气:“我给你买糖吃,吃了糖就不疼了,不哭了好不好?”
  他说完后自己都想笑,不知道是笑跟醉鬼讲道理的自己,还是笑这句对成年人来说太过幼稚的哄骗。
  出乎意料的是,淮月听到后竟然真的慢慢止住了哭,抬眼看向他:“真的吗?”
  凌彻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顺着应道:“真的。”
  淮月眨了眨眼睛,他哭得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的,却依旧是极好看的。
  形状漂亮的眼睛里一片潋滟水光,里面的情绪却像迷雾般,让人看不清晰。
  凌彻只见他松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握成拳伸出一根小拇指到他面前,鼻音浓重:“那我们拉勾。”
  凌彻垂下眼,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放心,不会骗你。”
  第15章
  晨光熹微,房间内因为拉上了遮光帘,仍是一片昏暗。
  淮月从梦中醒来,怔怔地盯着虚空某处发呆。
  直到房间内另一人的呼吸声传来,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淮月脸色先是一白,紧接着便红了个透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具身体竟然沾酒就醉,昨晚进房间后他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撑着爬上床躺下,却没多久就陷入了梦魇。
  大概是因为故地重游,他梦见了前世落水那一晚。
  口鼻都被冰冷的河水灌满,呼吸不到一点空气,胸口喉咙到处都闷痛到像要炸开,疼得他想大声呼救,却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因为酒精的缘故,大脑麻木得根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把凌彻当成了唯一的浮木,拉着他不愿意放开。
  想到昨晚他对凌彻说过的话,淮月耳尖红得几乎滴血,臊得恨不得原地消失。
  算上前世的十九年,他也没被人这样哄过。
  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下床进了浴室。
  凌彻醒来时对面床上已经空了,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刚过,离节目开始录制的时间还早。
  房间里一片昏暗,浴室里传来窸窣的水声,浴室的灯光透过门缝溢出一片暖黄的光影,无端显得气氛有些暧昧。
  凌彻起身把遮光帘拉开,明亮的天光洒进室内,他眯了眯眼睛,转身从小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灌下半瓶。
  昨晚睡前虽然被醉鬼闹了一通,但醉鬼很有素质,吃了解酒药就安静睡下,后半夜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睡得不错心情自然明朗,手机一大清早就震个不停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点开微信,看着不停跳出消息的新讨论组,毫不犹豫地退了群。
  没过两秒他又被拉了进去。
  【meng:@l 不准退!下周聚会,不来绝交!】
  凌彻嗤笑一声,打字:【l:现在就可以绝交。】
  【meng:……】
  【meng:我错了爸爸,好久没见了,我们想你了。】
  【meng:[猛男害羞.gif]】
  凌彻被他发来的辣眼睛表情包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骂人,浴室门一响,淮月裹着热气推门走了出来。
  凌彻循声看过去,淮月刚洗完澡,发梢还是湿的,冷白的肤色被热气熏蒸出一抹红润,看上去白里透红,宛若将开的芍药。
  两人视线相对,淮月脚步一顿,对凌彻点了点头:“早上好,凌老师。”
  他依旧和之前一样,冷淡却礼数周全,如果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他这样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
  凌彻饶有兴致地看向他:“早上好。”
  淮月握紧手里用来擦头发的毛巾:“昨晚我好像喝醉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凌老师添麻烦?”
  凌彻盯着他耳尖上越来越深的红,挑了挑眉:“你全忘了?”
  淮月打定主意要装作忘记昨晚的事,他垂下眼:“躺上床后就断片了,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说不上麻烦。”
  他垂下眼的模样瞬间让凌彻想起了他昨晚哭着喊疼的样子,也让他收起了原本想调侃两句的心思。
  凌彻站起身,和淮月擦肩往浴室走去:“桌上有药,不舒服的话自己看说明吃。”
  浴室门被合上,淮月缓缓松了口气。
  不想辜负凌彻的好意,他走到桌前,找到装药的袋子。
  而在袋子旁边,一袋已经拆开的奶糖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昨晚的记忆再次涌入脑海,淮月看着自己床头柜上还没来得及扔的糖纸,耳际的红瞬间蔓延了到颊侧。
  ·
  直到到了拍摄场地,淮月还是下意识躲着凌彻的眼神。
  只要一和凌彻对视,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昨晚凌彻用糖哄他吃药的场景。
  其实他吃药很乖,从小就不用人哄,他止住哭是因为那句“吃了糖就不疼了”,凌彻却误以为他是要糖吃。
  被人当成给糖才愿意吃药的娇气精或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他也不知道哪个更丢人些。
  淮月期盼着到了录制现场人多了可以把他们隔开,却忘了他们是队友,注定今天也要绑在一起。
  今天的节目内容是去拜访村里的戏曲名家,获得认可后加入他们的队伍,一起准备节目参加傍晚的表演。
  戏曲名家是节目组请来的特邀嘉宾,一共四位,分为四组,嘉宾们依旧根据昨天的分组绑定,以组为单位去找合适的戏曲老师组队。
  匹配成功后,每组需要排练一个包含戏曲元素的节目,在村里一月一次的戏节上表演。
  淮月心里装着事,看着任务卡上标注的地址有些心不在焉,另一边的喻清却是信心满满。
  喻清是唱跳爱豆出身,对于舞台表演本来就有优势,最巧的是他曾经学过一段时间江剧,有这样的优势在,他自然成竹在胸。
  上期在凌彻那里碰壁后,喻清原本定好的炒cp的计划自然不敢继续再用。
  团队紧急给他重新规划了路线,他惹不起凌彻,自然只能躲着,反正节目的热度这么高,他只要努力表现自己,总能吃到红利。
  喻清看了眼还在对着任务卡研究去拜访哪位老师的其他人,径自选好几名老师中最出名的郝钦老师,叫上同队的柳丹仪率先出发了。
  “想好去哪儿了吗?”
  凌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淮月转过头,却又在对视的瞬间下意识移开目光,他指向离得最近的地址:“这里吧?”
  凌彻没有异议,两人一起出发,往淮月选定的地点走去。
  淮月选的老师名叫郝钦,除了名字之外,别的资料节目组一律没有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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