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淮月很快就知道了这点“小意外”是指什么。
  他转头看着随着凌彻靠近扭着屁股往他身后躲的两头牛,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凌彻在距离淮月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他看着躲在淮月身后的牛,眼神成谜:“你们之前认识?”
  淮月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牛主人先接过话,说起了之前的渊源。
  凌彻听完他的解释,看了眼淮月的装扮和亲热地挨着他的牛,表情仿佛在看科幻片。
  牛主人生怕凌彻和节目组怪他的牛不好,拖欠尾款,又趁此机会连忙找补道:
  “有些人就是天生不招这些牲畜喜欢,我们村里有个叫万老三的,长相凶恶,什么动物都不愿意搭理他,整日里猫嫌狗厌的,还有个于阿大……”
  眼见着牛主人越说越远,淮月的声音适时插进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那您觉得,把我的衣服换给凌老师有用吗?”
  牛主人看了看淮月,又看了看凌彻,为难道:“这我可说不准。”
  背后的牛咬着淮月的袖子把他往河边拽,淮月摸了摸牛脑袋以作安抚,他看了看天色,又扭头看向工作人员:“嘉宾之间可以帮忙完成任务吗?”
  凌彻抬了抬眼,视线掠过淮月,没有说话。
  工作人员满脑袋的汗,闻言连忙摇头:“不行的淮月老师,今天的任务只能由嘉宾自己完成。”
  “好的。”淮月似乎只是随口一问,闻言也没再多说,转而低头和牛抢夺自己的袖子去了。
  最终这场闹剧由牛主人拿着草料把两头牛带走结束,淮月也终于得以脱身,回到山上继续自己的任务。
  ·
  太阳西斜,劳作了一下午的嘉宾们陆续返回小院。
  夕阳笼罩下的小山村温暖祥和,嘉宾们却都一脸疲惫,无心欣赏。
  出乎所有人预料,最终完成任务的竟然只有徐抒泉和喻清。
  淮月和凌彻两边都各有意外,没能完成还算情有可原,而崔建风则是因为玩小游戏上头,输到任务翻倍,手都编麻了也没能编完。
  任务失败的三人被分到旧木屋居住,晚饭也需要自己准备。
  旧木屋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房子,一直没有翻新,里面的环境也不出淮月所料,简陋二字便是最直观的概括。
  家具老旧,几乎看不到现代电器,屋子里若隐若现一股旧木头的味道,卧房也小得可怜。
  厨房单独建在院子里,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现代化设备的,用的甚至还是土灶。
  过来的路上,三人就做饭这件事进行了讨论,淮月和凌彻都不会,崔建风便大包大揽地表示他来就好。
  他本想着做几个家常菜简简单单,现下看到这个灶台却也犯了难。
  里外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现代化一点的锅灶,崔建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苦哈哈地看着摄像头,正琢磨着该怎么从节目组那儿讹一个电磁炉,就见跟进来帮忙的淮月走到土灶旁边:“崔老师,我负责烧火吧?”
  崔建风一愣,他看着淮月精致漂亮的脸,有些意外道:“你会烧这种土灶?”
  淮月点了点头:“以前烧过。”
  他应得有些含糊,崔建风没有细究,而是高兴地一撸袖子:“真是天助我们,既然这样,我必须得好好给你们露一手了!”
  累了一天都饥肠辘辘,为了能早点吃上饭,三人热气腾腾地忙了起来。
  暮色渐渐降临,小院的厨房里透出一抹温暖的亮光。
  厨房里香味弥漫,崔建风锅铲挥得虎虎生风,凌彻则是在一旁负责备菜递东西。
  崔建风炒完料,往锅里加了碗水,说了声火小一点,便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有些受不住地往后退开了些。
  如今已经进入夏季,天气炎热,厨房里烧着灶,温度更高,在一旁拍摄的工作人员都热得满头大汗,更别说围着灶台干活的人。
  淮月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守着火,听到崔建风的指令,他用火钳把柴火撤到一旁,减小火力。
  灶膛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把脸侧蹭上的灰都照得分明。
  他鼻尖额头都冒着汗,下巴上有汗珠划下,倏尔掉在地上。
  崔建风注意到淮月热得通红的脸,连忙道:“小淮你出去歇会儿,火我顾着,你看你都热成什么样了,待会儿再中暑了。”
  淮月摇了摇头:“我没事,还是我看着吧。”
  三十多度的天气,光是站在两米外感受着灶火的余温便已经让人觉得闷热难耐,他却没露出多少难受的神色,仿佛习以为常。
  淮月用手背抹了把滑落到睫毛上的汗珠,换了具身体,之前锻炼出来的耐热能力也消失无踪了。
  睁开眼时身侧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他扭头看去,眼睛里映出凌彻蹲下的身影。
  凌彻伸手过来准备接过火钳:“我来看着,你出去吧。”
  淮月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火钳:“很烫,别碰。”
  凌彻动作顿了顿,抬眼看进淮月眼底,淮月回过神来,拒绝道:“不用替我,我没事。”
  崔建风适时插进话来:“只剩一道菜没炒了,很快就好,小淮你先出去吹吹风。”
  他笑着逗趣:“你要是倒下我的饭可就白做了。”
  凌彻不容拒绝地接过火钳,两人手掌相触,淮月怕把汗蹭到凌彻手上,只得松了手。
  灶门前的地方本就不大,凌彻身形高大,凑过来便挤占了大半空间,淮月只得站起身来让出地方。
  崔建风塞了根洗好的黄瓜到他手里,把他赶出了厨房。
  外面天已经黑了,没有了太阳的炙烤,山里的温度降得很快,风吹过来很是凉爽。
  节目组送来的蔬菜都是向本地村民买的,新鲜摘下来的黄瓜脆甜,小小一个也不占肚子。
  黄瓜的汁液在嘴里炸开,淮月透过窗看向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崔建风和被灶台遮住了大半身形的凌彻,心底久违地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暖意。
  崔建风动作麻利,没多一会儿就吆喝着开饭了。
  这顿晚饭每个人都吃得很香,拍完吃饭后,一天的直播终于结束。
  工作人员准备收工,嘉宾们也准备回房休息了。
  木屋有两层,一共三间卧房,崔建风选了楼下的一间,淮月和凌彻便在楼上,一人一间。
  淮月洗完澡回房时,院子里的工作人员都已经撤走,四周也安静下来。
  手机信号不好,上面只有几条冯平之前发来的消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他看过之后便放到了一旁。
  山里的夏夜凉爽,他躺在硬床板上,听着窗外的虫鸣鸟叫,睁眼等着睡意来袭。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染上的失眠的毛病,前世就极为严重,穿越到现在的身体里也没有改善。
  今天的体力消耗很大,身体叫嚣着疲惫,精神却拉扯着不愿沉眠。
  山里的夏夜凉爽,他躺在硬床板上,听着窗外的虫鸣鸟叫,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只是或许是因为换了陌生的环境,这一觉他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闪过的画面似乎很远,连声音都像隔了层纱。
  一会儿是在高大的府宅里,成群的仆从追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小孩被喂得胖嘟嘟的,裹着一件藕荷色的斗篷,像一个小粉团子,跑起来时两颊的肉都在颤。
  他迈着短腿跨过门槛,紧跑几步抓住前面男子的衣角,嗓音仍带着稚气:“父亲,你说好了要听我弹琴的。”
  男子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高高的身影像一座山:“为父要出门办事,下次回来再听。”
  奶团子努力仰着头,想看清男子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画面倏尔一转,光线昏暗的柴房里,一个满身脏污的男孩正抱着手臂缩在角落里。
  他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年纪,脸上蹭了灰,嘴角额头还有淤青,周身都是被人殴打的痕迹,最显眼的却是他手臂上的伤,一大片被烫出来的血泡,大部分都已经破了,看着血肉模糊,十分瘆人。
  “小杂种,还当自己是少爷呢?烧个火都烧不好,班主买你回来是吃干饭的?”
  一个身材壮实的妇人站在他面前,正操着一口粗哑的嗓音大声辱骂,凶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吃人。
  男孩脸上挂满泪水,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小口小口地给手上的伤口呼气,却半点也止不了疼。
  手臂上的疼痛几乎超过了忍耐极限,他疼得突然干呕了一下,因为胃里空着没能吐出任何东西,却激怒了正在破口大骂的妇人。
  妇人面色狰狞地上前,拧住他的耳朵用力把他往外面拖……
  一声嘶哑凄厉的猫叫像是在耳边炸开,淮月猛地睁开眼,尖锐的耳鸣声几乎刺破鼓膜。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下意识伸出左手捂住右侧手臂。
  猫叫声再次响起,像是就在门外,离得极近,淮月意识渐渐清明,他努力平复着呼吸,看向门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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