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将军。”“将军。”
  追在后头的老熊几人纷纷问好,退到一边偷眼看这对军中父子。
  “不好好治病,你要去哪?”
  可能是在军中的缘故,臧永强有些端着架子,对着不好好医病的臧六江横眉冷对的,看了看他不太利索的手脚,低声呵斥:“滚回床上去!你腿脚不要了?”
  “只有四日了。”臧六江抓过一边药架子上的几罐伤药,囫囵地往自己怀里塞:“我必须去一趟。”
  “什么四日?”臧永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再一联想臧六江心心念念的人,也就了然是怎么一回事了。
  “人家要紧关头,你莫要去闹事。”
  臧永强脸色沉了沉,他并不清楚余淮水与臧六江的过往,只知道人家是逃出山寨去京城的,眼下这个关头若臧六江是找去算账的,那是要耽误人家一辈子的。
  “......不会的。”
  臧六江正扯着纱布替自己手掌多裹两圈,听到这样的嘱咐,手上动作也停了,抬眼与臧永强撞上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我只去看看。”
  夜风消停了不少,此时外头静悄悄的,似乎整座军营都在等臧永强的答复。
  臧永强定定地看了臧六江许久,半晌,才叹气道:“好,那你去吧。”
  “一会儿奏报文书整理好了,你一并带去京城,兹事体大,圣上会宣你的。”
  臧六江点点头正欲离开,臧永强却又一次开了口。
  “你们几个,策马护送他回京,倭寇已退,我等留守剿灭残余倭寇,随后,听从圣上召见。”
  “一路注意安全,走吧。”
  臧六江连同被点名的老熊桩子等亲信纷纷领命,几人起身,随着臧六江匆匆的脚步向外奔去,天色刚刚亮起,一队人马便从军营离开,向北而去。
  起初老熊几个人还挺高兴,京城多热闹啊,回京可比在海边吹冷风强多了,还能跟着臧六江去受赏,实在是一份美差。
  可当臧六江日夜不分连赶了两日路后,几人这才知觉臧老将军家这小少爷真是拿自己当铁人了,除去停马敷药修整,便没停下过催马的马鞭。
  等到几人狼狈地过了京城城关,已经累的快不成人形了。
  “少爷....”老熊饿得前胸贴后面,已经是黄昏了,不远处的客栈点了红灯,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臧六江,妄图唤醒他一丝良知:“咱修整修整吧,累死人了。”
  这可不是假话,那军马的马掌都跑掉俩了,人脑子都摇成了狗脑子,若不是他们腰上挂着臧老将军的令牌,那守城的侍卫是要把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出去的。
  臧六江脸上也是疲态尽显,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终于在几人期盼的目光中提马向客栈走去。
  “哎哟!”小二正揽客呢,转头便瞧见风尘仆仆状若要饭的几人,吓了一跳,连忙引着几人往里去:“几位客官累坏了吧?快进来歇歇脚!”
  “小二!上些好酒好肉,再开几间卧房!”
  老熊打进门便闻见酒肉饭菜的香味,他馋地两眼冒光,大手一挥吩咐了下去,几个随军火急火燎地往里进,看那架势像是要吃穿这客栈后厨。
  臧六江也不吝啬,掏出一锭银子来结账,只是除了吃住还格外吩咐了些别的。
  “备热水给我沐浴,拿着银子再去买身好看的衣裳...”
  臧六江皱起鼻子来,扯过路过身旁的一名随军来闻了闻,又埋头在自己臂弯里嗅了嗅,连忙补上一句:“再买些香粉来,你这都臭了,怎么和我家马厩里一个味儿?”
  那随军委屈地闻了闻自己,除了有些汗臭味,哪那么夸张了?
  “老熊,你闻闻我这味儿大吗?”随军也是要面子的,灰溜溜到一旁拉过老熊来,手臂伸过去要他闻,白白挨了老熊一锤。
  “人家要去见相好,不得抹的香些?”老熊一拽随军,朝着臧六江龇牙:“少爷你去吧,我们肯定安分待着,你不用惦记。”
  “是啊少爷!”小二给上了一碟子小菜,转眼就被这些饿死鬼扒了个精光,目瞪口呆地端着空盘子回了后厨。
  那几个随军抹着嘴,肚子里有了粮食,也有胆子调侃臧六江了,嘴上没把门儿的,什么都敢往外说:“您坐下和我们吃点,夜里办事您那相好才觉得有力气啊!”
  这是句荤话,随军爆发出一阵笑声,只是被臧六江狠狠剜了两眼后,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管好嘴。”臧六江虽与臧永强没有血缘,可沉下脸来也是相当迫人的,那随军知道自己失言连忙低头认错,还好臧六江知道他不是坏心,轻飘飘地也就过去了。
  “老熊,吃罢了饭你们不必等我,直接休息,明日一早我会回来的。”
  臧六江摸了两块点心塞进嘴里,嘱咐过后才被小二引着向后院沐浴的地方去了。
  几个鹌鹑一样的随军缩着脑袋,直到臧六江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这才心有余悸地回去坐好。
  “真吓人。”那失言的随军拍着心口,想起刚刚臧六江那道目光,不由得心里发寒。
  “这可是咱们将军的儿子。”老熊用筷子点点随军脑袋,语重心长道:“警醒着点,你当咱们少爷这么火急火燎地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领赏吗?”对面的随军瞪着眼,眼里写着渴望军功几个大字。
  “自然是要领赏。”老熊一摆手,神秘兮兮地咧嘴笑:“人家,能领到两份儿赏呢。”
  第82章
  “三少爷, 该睡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小坛领了几个小丫鬟,举着烛台掀开屋帘进了门。
  她是按吩咐来催余淮水睡觉的,嘴上虽这样提醒着, 可话却说得静悄悄的, 怕惊扰了坐在桌前的余淮水。
  余淮水卧房中少说点了百十台烛火, 还摆了映光的铜镜,只凭着这些蜡烛,屋里不生炭盆也能暖和得如初春一般。
  余淮水一门心思扑在书上,傅家人生怕他看久了书熬坏眼睛,天刚擦黑便吩咐人点灯, 越是临考点的便越多,这屋里比白日还要亮堂, 让人分不清昼夜, 反倒是事与愿违,让余淮水学的更起劲了,到了睡觉的时辰要人来提醒才行。
  余淮水刚好读完一篇会典,屋里暖和,他只穿了一件薄衫, 用素色的发带利落地扎了头发,加上那张白净文雅的脸,小坛后头的几个丫鬟不住眼的偷看。
  “我还不困。”余淮水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知是不是他用眼太多,眼窝痒得很,一蹭便红了一片,让人见之怜爱。
  临考傅家上下拿余淮水当眼珠子疼,见他动手揉眼, 几个小丫鬟一窝蜂地上前制止,洗帕的洗帕,接水的接水,千万不能让余淮水临殿试前破了相。
  “少爷,这是医馆那边来的败火方子,大少爷让我叮嘱您千万要喝。”
  小坛接过丫鬟递来的食盒,拿出一只盛了药汁的汤碗来搁在桌上,连着又摆出几盘子点心。
  牛乳糕,栗子饼,花生糖,还是几盏甜汤,都是傅家小厨房里新做的,带着热乎气儿便送来了。
  “最近您吃得少,喝药伤胃,垫几口才行......”
  小坛自小跟着伺候余淮水,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地端起点心来往余淮水眼皮子底下送。
  余淮水胃口不好是傅家上下都知道的事,近来备考更不爱吃了,磨着他多吃两口便是家常便饭。
  甚至有传言说劝动了三少爷吃东西便赏一两银子,傅家上下无不动心。
  “不吃。”余淮水皱了皱鼻子,将脸一拧,是个很不耐烦的模样:“你跟大哥二哥他们学坏了。”
  几个丫鬟彼此交换眼神,低头偷笑。
  “吃得少瘦脱了相可怎么办,圣上瞧见了要当我们苛待考生的。”
  小坛信誓旦旦的,边吩咐几个小丫鬟去熄烛火,边将那几碟点心拿到余淮水的桌案上。
  “殿试又见不着皇上,关样貌什么事?”
  余淮水被念叨烦了,拿过一块点心塞在嘴里应付了事,小坛看他吃了,怕念烦了又不肯接着吃,连忙把嘴闭上。
  屋内的烛火逐一熄灭,原本亮堂的卧房昏沉下来,只留下桌上的一盏烛台供余淮水用照明。
  “明儿我们派人去礼部领用具和浮票,您就好好歇着,等后天一过,咱们就能松快了。”
  临考前余淮水最大,过了明儿便要进考场了,小坛不愿意为了一碗汤药惹余淮水心烦,干脆睁一眼闭一眼,将那汤碗往桌上一搁:“反正还烫人呢,过会儿再喝吧。”
  余淮水自然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为防止其他几个小丫鬟琢磨出味儿来给傅聪傅明报信,他霍地起身,板着张脸去撵人。
  几个丫鬟被赶进院里,纷纷可惜地摇头叹气,随后一扫失落,热络地聊着往外去。
  “咱们三少爷生的真好,人也雅致。”
  京城宅府里新收的小丫鬟笑眯眯地,她是从别的府里出来的,打心底里喜欢这个新主子:“不像别家那几个少爷,没个正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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