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余淮水低头一看,臧六江领着脏兮兮的臧云扬,小孩满身满脚净是雪水,那雪水可不抵干雪,里头夹杂了泥沙,此时两人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若是让臧大树瞧见了,又得一人挨上一脚。
  “我大哥是不是进屋了,快,领云扬去洗洗,去灶边烘一下就干了。”
  臧六江心虚地瞥头去看屋里,见没什么动静,连忙招呼余淮水跟他一起去灶房洗孩子。
  余淮水原以为傅聪傅明是他见过最纨绔最没正形的人,这才短短几天,就见识到更没正形的了。
  又不能真的不管,余淮水只得跟着臧六江钻进灶房。
  灶上正咕噜噜地炖着鸡,旁边热着一壶水,三个人做贼般的打了水,蹲在灶边哗啦哗啦地给臧云扬清洗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弄得这么脏。”余淮水打小就养在傅府里读书,从没有玩一身泥的时候,实在想不通是玩了些什么。
  “打雪仗嘛,那都是陈雪脏的很,要不是云扬非要玩我才不去。”
  背了黑锅的臧云扬哼了一声,举着手在灶边烘自己的衣袖。
  孩子很快收拾干净了,臧六江把他支到一边去烤火,跟余淮水头对着头挤在一起清理自己身上的脏污。
  “你怎么不在屋里出来了?”臧六江身上冒着寒气儿,飞快的涮了两把衣袖,举着两手在灶边烤,白烟袅袅,暖和的不行。
  余淮水怕臧大树回来听到,凑到臧六江的身旁压低了声音回他:“到底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待不住。”
  余淮水凑的极近,脑袋几乎贴在臧六江肩上,火光映亮了两人的脸,余淮水一双眼里带着点责怪地盯着他,让臧六江看的有些痴楞。
  实在是好看,世上还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吗?
  盯着余淮水白皙的额头,臧六江微微靠近,想要亲上一亲。
  第10章
  “你们两个是要亲嘴吗?”
  臧云扬举着两只手,扭头便瞧着这两个挨在一起的大人,他这个年纪最是顽皮,也不顾忌别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
  他在家里可见多了,爹爹娘亲偷着摸着便要亲上两口,次次都能被他逮到。
  “什么?”余淮水面露疑惑,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见臧六江挨过来的脑袋,一双眸子被灶火染上了橙黄的暖光,有些执拗地将他囊括在了视线之中。
  余淮水只感觉自己手臂上的寒毛都根根竖立起来,两人挨得又极近,用手推开已经来不及了,无法,余淮水被逼急了猛然站了起来!
  事发突然,臧六江心里一惊,根本来不及躲避,余淮水的脑袋便重重地撞在了他面门上,咚的一声,臧六江仰面朝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动静挺大,正在屋里偷偷说体己话的覃小元与臧大树听见了声音,连忙互相搀扶着出了屋,直奔灶房。
  臧云扬反应最快,从门帘底下钻出来,一溜烟就跑开了,边跑他还边嚷嚷:“六叔跟婶婶在里面亲嘴!让我瞧见了!”
  一听这话,覃小元立刻拉住了臧大树,用力拍了两把他的肩膀,两人一个转身,利索地钻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夫妻新婚甜甜蜜蜜的太正常不过,可不要坏了人家的好事。
  差点被余淮水‘甜蜜’出鼻血,臧六江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鼻子,再三确认没有破相后,这才连忙高喊冤枉。
  “都是云扬那个小子胡说,什么亲嘴亲脸的,我是那乱占便宜的人吗?”
  仔细想来的确没少占人家便宜,臧六江自觉理亏,趁余淮水还没回过味来,也不管袖子裤腿还是湿的,赶紧推着他出了灶房。
  闹闹哄哄地终于上了饭桌,是北方特有的暖炕,炕桌上摆了吃食,桌下摆了几坛子酒水,那是臧大树一早就备下的。
  臧六江与臧大树两人嚷嚷着要一醉方休,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来,等吃罢了饭,日头向西偏移,臧大树也歪倒在一边儿了。
  倒不是臧大树酒量差,实在是臧六江酒量太好,两坛子暖和的烈酒下肚,臧六江脸不红气不喘,仿佛没喝过一般,臧大树却已经伶仃大醉了。
  他粗壮的身子斜靠在覃小元身边不肯起来,两手不停地在她肚皮前比划,虽说已经醉的口齿不清,却还是十分有分寸的保持着距离,偶尔抚摸也是轻柔无比。
  他嘀咕着念叨:“怎么还不出来...你把你娘,嗝...弄得吃不下饭了...”
  臧六江像个没事人似的盘腿坐在炕沿上,要不是他身边摆着两个脑袋大的酒缸,愣是瞧不出他有喝过酒的样子。
  此时他正咔嚓咔嚓地剥着炒过的花生,放在掌心搓去一层干涩的红皮,递给坐在里头的余淮水。
  余淮水眼前还有半碗白饭,里头摞着啃了几口的鸡腿,这已经是他努力吃过的结果了。瞧了一眼臧六江掌心的花生,余淮水挑了饱满的往嘴里塞了几个。
  等余淮水不肯再吃,臧六江一扬手,将掌心里的花生尽数塞进了自己口中,拍了拍衣裳起身去架臧大树起来。
  “大哥,我扶你去偏屋里睡会儿,别压着大嫂肚子。”
  覃小元只是笑,看着臧大树东倒西歪地被臧六江拖去偏屋,侧耳听了会儿动静,这才回头看向留下的余淮水。
  “六江酒量最好,他们兄弟五个每次拼酒,都是六江喝到最后。”
  余淮水也笑,但不知该如何接话,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覃小元缓慢地拍着肚皮,探究着向余淮水开了口:“你...是个小公子吧?”
  覃小元到底是女人家,虽说余淮水乍看起来纤细瘦弱,可仔细相处总与平常女人不同,臧大树粗枝大叶瞧不出来,她却隐隐地察觉出端倪。
  余淮水一愣,有瞬间地慌神,他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臧六江消失的方向,随后有些歉疚地点下头:“抱歉,事出有因...”
  覃小元得到了答案,摇晃着身子思索什么,沉默片刻,她半天才又开口道:“用不着抱歉,不管是男是女,六江中意你就好。”
  她柔和的目光落在桌里,臧云扬正埋头给襁褓中的妹妹喂饭,偏屋里偶尔传来臧大树媳妇儿媳妇儿的喊声,当年臧大树求娶她时有多惊心,现在的生活就有多和睦。
  她喃喃着,像是飘回了那时的岁月:“不管怎样,中意就好。”
  臧六江很快回来,他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屋里的狼藉,又去外头看了看天色,折回身来向覃小元告辞。
  “怎么要走,天快黑了,留下来住一晚吧。”
  臧六江瞧出余淮水的无所适从,即便是覃小元挽留,他也坚持告辞,几人又说了些家常闲话,这才牵着大黑离开了臧大树的家。
  “臧六江...”
  被大黑驮着,余淮水一摇一晃地耷拉着脑袋。
  他有些惭愧,明明说好要替臧六江假扮媳妇儿,可刚见了覃小元一面就被识破,以后可怎么是好。
  “怎么了媳妇儿?”臧六江牵着大黑,见余淮水情绪不高,还凑到他脸上去瞧他是不是哭了:“怎么瞧着不高兴?”
  “你嫂子她瞧出来了...”
  余淮水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显然内疚到了极点。
  瞧出来了?
  臧六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余淮水说的是瞧出了什么。
  摸索着下巴,臧六江心想自家大哥是个昏脑壳,不过嫂子倒是个聪慧的。
  臧六江压根就没想过要瞒一辈子,若余淮水一开始便答应与他白头偕老,管他是男是女,臧六江早就宣扬出去了。
  如此演戏,只是为了留住余淮水罢了。
  不过臧六江没想错过这个逗弄媳妇儿的好机会,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叹了好大一口气,背着手耸着肩,一副忧愁的模样向前走着。
  大黑也配合自己主人,脑袋低低地耷拉着,瞧着十分颓败。
  冷风刮过空荡荡的街道,吹的余淮水心里更凉了。
  余淮水以为臧六江是在生气,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他的背影看,要是平时,臧六江肯定会嬉皮笑脸地回过头来朝他笑,可现在却不肯回头看他。
  好半天,臧六江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微微回头瞥了一眼,余淮水正拉着他的袖子,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明显的担忧,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真是太坏了。臧六江在心里唾骂自己。可土匪哪有不坏的呢,这只是按规矩行事罢了。
  “咳。”
  臧六江怕自己忍不住笑,重重地咳了一声,蹙着眉皱着脸回头看向余淮水:“这可跟我们一开始商议的不一样啊...”
  “是我太不小心。”余淮水痛定思痛,回想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自己没有做到应尽的义务,哪有夫妻会像他们一样如此生疏呢?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就是了。”余淮水反思着,冒出这样一句来。
  臧六江觉得好玩儿,微微凑近了他重复道:“都照做?”
  余淮水这才咂摸出歧义来,连忙找补:“有道理的部分!有道理的部分我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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