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容烨眉间带着几分欲求不满,到底怜他身子,松了手,目光紧紧盯着他离开的身影。
文书放在书架上,拿镇纸压着,旁侧是个很小的木匣,是温雁住进来后带来的东西,容烨没有问过,亦没有打开过,他也未曾见温雁碰过。
温雁拿起文书后目光落在木匣上一瞬,又偏开,回身走来,将东西给他。
容烨接过,翻了几张心里便有了底。
“相公又帮我大忙了。”
他将东西放到一边,拉着温雁坐到他身旁,搂着人叹息:“今晨上朝时林大人便开始处处为难于我,先是让赵大人卡了我要往都察院安插的人手,又是在陛下耳旁暗示禁卫军被我的人渗透恐有风险,想让我把人撤下。”
“他女儿在宫里把陛下当亲儿子照看着,陛下年岁小,便真有几分偏向。”
“可惜。”
容烨道:“陛下惧我如蛇蝎,便是知晓也无可奈何。林大人算盘落空,今日相公再给我这些,且待等上几日。”
“夫君定能让你看出好戏。”
温雁笑:“那我便等夫君的好消息了。”
他不想入朝堂,容烨讲他便听着,很少主动去干预。
但力所能及之事上,他自是愿意帮着自己的爱人去做的。
温雁那张温软漂亮的脸笑起来时一双杏眼便会弯起,脸颊两个梨涡瞧着更是乖软。容烨倾身,脸颊贴着温雁的脸轻轻蹭了蹭。
他时不时便会这样,温雁倒也习惯了,只暗道这蹭脸的动作真的更像犬类了,喜欢谁便会不停地贴着蹭蹭。
柔软的触感透过相贴的脸颊肉传达到神经,容烨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心头满足又空虚。
他真的很想将温雁整个拆之入腹,偏偏人体弱,他不敢去冒险。
幽幽一叹,容烨将人更紧地搂在怀里聊以慰藉,想起温雁方才那一瞬的眸光,顺势问道:“那木匣里面是什么?”
“什么?”他脑袋埋进了温雁的颈窝里,热烫的呼吸一下下地扫着他敏感处,温雁偏了偏头,手搭在容烨后脑处,想提溜着他被发冠束起来的长发拽着人起开,又怕弄疼人。
思忖间听到容烨的问话,他反应了下才道:“是……母亲给我做的小衣。”
听出他语气不对,容烨抬了头,拇指抵上他眼角,轻轻按了按。
“我没事。”
温雁握住他的手,抿唇笑笑:“过去这么久了,已经没什么了。”
“你要看看吗?”他问。
问完,温雁又出神了下,轻声道:“说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打开看过了。”
容烨:“阿雁若是想,便拿来看看吧。”
他放开人,温雁便起身去拿了。
木匣很小,只成人两掌大小。温雁放到腿上,在容烨的目光下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木匣。
“吱嘎——”
太久没被打开,木匣发出声响儿,里面封存的小衣袒露在光下。
容烨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温雁幼时穿的几件小衣。
这么小的木匣,衣服大概也很小,只看着衣服他似乎便能在脑海里勾勒出温雁幼时的模样,想来定会很可爱。
可是木匣里的东西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
是小衣,却不是完整的衣物。
而是一条条被剪刀,又或者其他锋利物割开成布条、破破烂烂的一堆碎布。
容烨倏地一愣。
温雁眼睫颤了下,他静静垂眸看着木匣里的碎衣,低声道:“王爷是不是很意外?”
“这些衣服,在我六岁之前一直是好的。”
“小衣是我最能感受到母亲存在的东西,所以幼时入睡,我总要抱着一件才能安心。后来有一日温书找来,不由分说闯进我的屋中,见着了这些衣服,觉得好看、喜欢,便来抢。”
“我自不可能让他拿走,可他带着小厮,带着婢女。”
温雁落在木匣上的指尖摁得发白,他抿抿唇,嗓子哑了几分:“而我身旁,仅秋姑姑一人。”
容烨心头一痛。
他无声攥紧了拳,似乎看到了那么小一只的温雁无措挣扎的身影,那么幼小的一个孩童,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根本做不出什么反抗来。
温雁道:“我没能护好娘亲做的衣服,温书被我惹恼,幼童最是想一出是一出,瞧见了桌上的剪刀,便拿来将这些衣服剪了个碎,又扔进了水里去。”
“那段日子没了娘亲的小衣,我身旁似乎一点娘的痕迹都没了。白日里看着温书和许烟雨相处,我总是羡慕着,夜晚便常失眠,想娘亲为何不在身旁。”
温书只比他小半岁,他自幼便在许烟雨的洗脑下长大,在许烟雨口中,温雁是会夺走父亲宠爱的恶人,所以他每每得到一点好处便去向温雁炫耀。得了糖果的孩子总会想在没有的孩子面前晃悠,收获羡慕的目光后便觉得好玩、有趣。
温书便是如此。
后来他和温雁一前一后进了学堂,因为温雁比他聪慧,又比他先进学堂,所以人缘很好,他便像是被夺走糖果后暴怒的孩子,大肆编排温雁的坏话,败坏他的名声,又带头孤立他,在他放学时堵他、打他。
温雁一但敢还手,他便回去报给温克行,温克行自会教训温雁。
温雁能养成如今的性子,便得于温书这总告状的手笔。
还手的太明显,温克行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罚他。可若是不明显,他还是受害者呢?
便是温克行再看不惯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罚他了。
木匣里的碎衣唤起旧事,温雁不知不觉便絮絮叨叨了许久,他没同人说起过幼时的事,到底没什么人疼过,他不懂如何告状,只会故作可怜。
可他不知,越来越平静的话音落在身旁的男人耳里,便足矣顶上所有。
等他话音道完后,容烨俯身,轻柔地在他眼角落了一吻。
他的嗓子无端哑了:“阿雁。”
闭了闭眼,无声的暴戾被他深深压在眼底,容烨低低道:“我的阿雁受了太多委屈。”
“我后悔了。”
他道:“不该那般轻易地便斩了首。”
温克行罪行一出,倒台是必然之事,他想着快些解决,好了却温雁一桩心事,除此之外,中书侍郎一职若是不除会很麻烦,温克行亦是林鸠心腹,综合下拿来开刀最是好。
可却没想到,还有这些过往。
其实往下还有很多难堪事,但温雁眨了下眼,看着容烨沉着的眉眼,便没再说下去了。
他只笑着:“王爷又是在心疼我吗?”
“是。”
容烨眼尾红了,他抓着温雁的手,落在自己心口:“很疼。”
“阿雁受了太多苦,”他道,“可却仍旧有这样的好心肠。”
再克制不住,他抱起人,让温雁再次坐到他腿上,摁着人的后颈深而重地吻进去。
“本王当真是三生有幸,才能遇见阿雁这般的人。此后牵肠挂肚,再离不开半点。”
唇舌分离的间隙里,他低声道着。
温雁眼睫颤动,落了滴泪。他攥紧容烨肩头的衣服,轻轻喘息着,道:“我亦如此觉得。”
木匣里的碎衣同旧事一同在光下摊开,温雁本以为它们会封尘一辈子,可容烨将这些深深掩埋着的痛楚都挖了出来,再用自己的方式来抚慰他。
容烨说三生有幸,他又何尝不这么觉得。
大概真是否极泰来罢。
温雁回应着容烨又进来的舌尖,在混沌里想着。
前生的经历太苦太痛,所以如今他遇到了能带他走出这一切的人来。
他真的……好喜欢容烨啊。
第30章
有关吏部侍郎的证据交到容烨手里, 王宗带人散播谣言诋毁容烨之事亦人证物证俱全,接下来温雁便用不得再费心,交给容烨处理便好。
张渔话放了便不敢做不到, 第二日写好后惴惴不安地敲响了王府大门, 将话本给温雁看了看,待确定没问题后, 便回了茶馆开始新的说书。
与此同时,温雁花费心思琢磨许久的二人画也画好了。
因得要上色,光准备颜料便花了七日,之后构图,确定小样设计,起稿、分染、铺色又花了七日,整体罩色后再细化纹样背景, 才算是完成大半。
画大多要有题字,温雁字写得好, 只是想了想, 他还是找了容烨, 让其把字写上。
容烨画功很差,到底边关长大, 没那么多风雅情趣。但字潇洒飘逸,一手行书写得极好, 和画一个天一个地,交给他来写, 温雁倒也放心。
二人画有两人一起动笔,不失为一种浪漫。温雁想着,眼看着凝眉思索,迟迟没动笔的容烨, 好奇道:“王爷要写什么?”
“容本王想想。”容烨无奈,“阿雁画的太好,本王只怕一落笔便毁了阿雁的画来。”
这话真心实意,一点假也没掺得。
容烨知温雁画功好,那日的画像便能看出,却仍未能想到竟能精细到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