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落禾给他穿衣,收拾好自己后,温雁推门出去。
脚刚跨了门槛,伍玖便揣着信件,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紧张,边走还边四下看着,一回头见到温雁,眼睛睁大,忙跑来,喘着气道:“公子,赵大哥给您的信。”
他看了眼落禾,温雁没让落禾离开,他顿了顿,便继续道:“送信的是牙儿,她神色紧张兮兮的,送信时还给我说是大事,要我仔细着,别被人撞见。”
所以他才那副做贼的样子。
温雁有些好笑,接过信件,展开看着。
仅仅扫了两眼,他挑着的唇角便平下,一直看到最后,才重新挑起。
他眉梢微扬:“当真是件大事。”
“今日外面都在传些什么?”他声音高了点,是在问暗处的暗卫。
“回公子,在传昨日襄王暗绣龙纹香囊给圣上,还暗□□药,意图暗害龙体之事。”
今日值班的是一十。他停了下,又道:“但民间议论中心却在王爷身上。”
“坊间传言,龙纹香囊本是王爷的,襄王只好美人,一没权利二没兵权,他根本没有必要犯下如此大罪。反观瑞王,如今权势在手,又有兵权,怕是贪图起了皇位,拿襄王当枪使。此番可谓是一箭双雕,拿下襄王,又借襄王之手拿下户部尚书,让他在朝堂更加横行无忌。”
“好一番犀利话。”温雁道,“听着可不像是寻常百姓能想到的。”
“是不是。”
一十道:“都察院巡城御史王宗买了说书的先生,将昨日之事换了主人公,拟出一份近似的话本来说。他再派人在人群里扯到昨日之事,让百姓一知半解的情况下跟着以为是王爷所为,对王爷的风评影响不小,如今京城里的百姓都在背地里说王爷是霍乱朝廷的佞臣。”
温雁唔了声,他又道:“加之即将缴纳夏税,王爷单加南下城税却减了北上部分城的税,也引起诸多百姓不满。”
温雁听容烨提及过此事。国库空虚,确实是要紧事。定梁帝在位时昏庸无能,若非边关有将士坚守着,万邺和朱丹迟早要打到京城来,如今新帝继位,容烨回京,在万邺、朱丹两国眼里正是虚弱之时,今年冬怕是又有硬仗要打。
国库空虚便难以提供助力,真有大事便是要命。所以耿德佑开始提加两成丁税是可行之策。
奈何还是那句,定梁帝耽于美色,又总拿国库的钱兴建暖阁、避暑行宫等,百姓饿得吃不起饭也毫不处理,致使南北两地的城池富的是真富,穷的又是真的被逼到吃土,走投无路到不顾生死起义反抗的穷。
所以温雁不觉得容烨的决策有什么问题。
倘若不这样,那便真的是在逼北上城穷苦百姓去死。
但这事落在不明真相的百姓眼里,只会觉得愤怒和不公。因着京城繁华,所以不在减税行列,他们要加税,临近的城池却不用,便难免不平衡。
“舆论造不成实际伤害,却能让王爷失了民心。”
温雁折起信纸,弯眼一笑:“王大人好手段。”
看来,失了户部尚书,尚书令是真的被逼急了啊。
那他作为容烨的王妃,又和人一体,哪能真就这么让人欺负了自家人呢。
第27章
清风楼。
坐落在城中心的茶楼里向来不缺客, 今日来客却仍旧比以往都要多上许多。
听够了爱恨情仇的本子,新上的故事便格外吸引着人。大堂人坐得满满当当,还有在外站着也要听书的。
随着醒木拍案声响, 说书的张老头高声道:“上回书说到, 那王小哥眼见自己送给老母的衣服被好兄长换成了寿衣,顿时脸色惨白, 对着气得浑身直颤得老母磕头求饶。”
“只听他声泪俱下,大声哭喊道:‘母亲明察,孩儿万不敢在您寿辰之时给您献寿衣啊!定是有人害我!孩儿对您一片孝心,哪舍得如此糟践您啊!’”
他说了十来年的书,哭喊得到位,极具感染力,让不少人拍桌, 脸带怒色,啐道:“那王大哥可真不是个东西, 为了陷害自己的亲弟弟都能给自己老母送寿衣去!可真狠毒!”
“就是!那可是他母亲啊!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 实在歹毒!”
“说来, 昨日宫里传来的那消息,”有人在说书喝水的间隙里压低声音道, “那襄王不也同那王小哥一样吗?那人可是他们兄长!为了那个——,这都能下得了手!”
“可别忘了, 他一回来都干了些什么事。”
他友人呸道,“那三——原来, 多好的人,体恤我们百姓,还亲自南下抚慰受灾的人,却还不是被他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懂得人摇头叹息,为三皇子打抱不平:
“谁说不是呢,那人实在心狠,谁都不放在眼里。不过也正常,可别忘了他外祖父都干过些什么,十几年过去,那些枉死的冤魂怕还在那里待着呢!被自家人害死,死都在叫冤!”
最后声大了些,二楼的雅座都能听到点话音。温雁搁下茶杯,瞥去一眼。
“两个。”
他再一抬眼,仅仅环视一圈,便再挑出三个来。
“倒是舍得花钱。”
起身,他边往外走,边对落禾道:“把他们带来。”
落禾武功他已经知道有多厉害了,自不会担心办不成。她点头:“是。”
温雁出了茶楼坐上马车,朝自家客栈去。
柳芊然给他留了三个铺子,药铺、客栈,和一个首饰店。客栈生意不错,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温雁站在门外看了眼老旧的门匾,心道该换个新的了,字都要掉光了。
他进了门,掌柜的是个蒙着面巾的男子,在拿着算盘算着账。有小二凑上来,正准备问话,一抬头见着温雁的脸,惊喜地瞪大眼:“公子!”
听到他这声惊喜的音,那边低垂着脑袋的掌柜猛地抬头,眼睛定定看着温雁,隔了几秒才缓慢道:“你来了。”
温雁拍了拍激动的小二脑袋,人多眼杂,他没多说,示意有事到后院再说。
后院有一处单独隔开的住处,他进去坐下,没等多久掌柜便被人推着轮椅进来。
“好久不见。”
赵兮河面色复杂:“你离温宅那日,我等了许久不见你来,牙儿打听过后才知你进了王府。你在信中说你在府里安好,我却总不放心,今日看你气色,倒是彻底安心了。”
没有温雁的话,他们不敢私自动作,怕惊扰到那不好惹的摄政王,给温雁带来麻烦。
温雁笑笑。他记得他来所谓何事,摘掉面巾,露出那张被毁了容貌的脸。
没再寒暄,他直入正题道:“一直没同你说,我是吏部侍郎在外的私生子之事,抱歉。”
“你死里逃生,我没入王府前,同我说这些无益,不必道歉。”
温雁看他,问:“但你当真还留有着证据?”
赵兮河点头:“有。都留着。所以他才那般想置我于死地。”
吏部左侍郎赵衡阳,亦是林鸠的心腹。
他乃尚书令,本就管着六部,先皇时期更是不断渗透,六部里大半是他的人手。如今户部尚书被容烨搬掉,接下来在一些官员升降上不免要从吏部做些手脚了。
赵兮河此举倒是及时雨了。
他是赵衡阳的私生子,担一个这样的名号,实属莫名。究其原因,是因着赵衡阳不认他。
赵衡阳有妻有妾,但都是名女,偏赵兮河乃是一个妓女所生。
赵衡阳一个官人,自诩清高,自然看不上一个妓女,更别说她的孩子。他为那妓女赎了身便不管了,却不知那妓女把他当了大恩人,此后一个人抚养赵兮河时,便不停给他灌输他父亲有多好的话。
后来她死了,临终前对赵兮河说:“娘今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见到你们父子和睦相处的那一日。”
这话赵兮河记下了,她死后他找到赵衡阳,想让赵衡阳认他,却成了赵衡阳的刀。
脏活烂活不讨好的活全让他干去了,赵兮河为了一个认祖归宗,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最后却没能认祖归宗不说,还反被他派人暗杀。
死里逃生,却落得重伤。濒死之际,他恰好遇到了半夜偷溜出府去普世堂的温雁,被他救下。
那时温雁仅十三岁,见到浑身血的他,却无一丝惧怕,而是盯了他良久,问他:“你会武功吗?”
赵兮河道:“会。”
他艰难站起,看着温雁,一眼便知他非常人,遂道:“救我,我做你的刀。”
为着他这句话,温雁和伍玖艰难带着他到医馆,结果一番治疗后,才知这个刀断了一条腿,另一只伤了骨头,一路艰难走来彻底废了。
一个没了腿的刀。
温雁不要。
赵兮河却执意要跟着他报恩,他不同温雁说起自己身世,却自毁了面容,向他保证自己不会影响到他,又说自己有学识,能帮得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