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师追辛无情揭露:“大旱不是你带来的吗?女妭。”
  女人脸上欢喜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她眉眼低垂,面无表情的与师追辛对视。
  师追辛毫不避让,对视间,他冷冷提醒:“明明有更合适的方式。”
  人类从很早很早开始与天灾抗衡,洪水、大旱……
  女妭是黄帝之女,所到之处旱灾紧随而来,人们为了驱逐她,经常会烧毁青衣稻草人,或者将代表她的小人捆在太阳下爆晒,以此来恐吓她离开。
  但县志记载,大旱三年,人饥相食。
  这里的人从龙王信仰被迫转向旱神,以人祭祀,封入龙形陶塑,以祈求旱神的离去。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离开。
  她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美梦。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逃荒开始了。
  被抛弃的祭祀品又被罗松捡到,因为狎鱼是龙子又是祭祀品,彻底蛊惑了罗松的心神,他一心只想拿走金子,却没想到想要拿回尸骨的鬼魂也缠上了他。
  “现在你还要怪我打扰你的美梦吗?”师追辛逼问。
  女妭的唇角彻底下撇,她死死盯着师追辛,近乎咬牙切齿:“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毕竟我们都在那场战争中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我失去了神力无法回天,沦为人人喊打的灾神。你又有什么好下场?他还不是……”
  “女妭。”师追辛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他自嘲笑了一下:“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该祭祀的时候,我手上沾的血还少吗?”
  “不要再逃避下去了,恭喜你,在一个最好的时代醒来,我最优秀的学生。”
  女妭彻底语塞。
  她看着师追辛起身离开,女妭攀着棺木,急声反驳:“我不信……老师,人间王朝循环往复,没有什么时候是最好的,你打搅了我的好梦。”
  “老师——”
  师追辛头也不回,走向即将升起的朝阳,太阳照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轮廓,将过去一并模糊。
  他向前走,没有一瞬后悔。
  “那就去亲眼看看这人人安乐的盛世吧。”
  ·
  “喵——”
  邻居家的猫又一次炸毛从墙上摔下,得意的纸片猫猫翘起尾巴。
  师追辛搬着东西,差点被猫猫绊倒,他不得不开始指责无所事事的纸片猫猫:“希和!”
  纸片猫猫撇撇嘴巴,一下子跳到他的肩上,古怪的盯着店里新招的收银小妹。
  “她怎么在这?”
  祂与师追辛咬耳朵,女妭耳朵尖,头也不回的反驳:“当然是做事。”
  “她能做什么事?”
  两人一言一语的快吵起来了,师追辛将箱子里的香烛摆放整齐,头也不回的警告。
  “她当然有她要做的事,难道你想留下来看店吗?”
  师追辛眼神斜睨,一个眼神就将纸片猫猫看炸毛了。
  “想得美!”祂一把窜上师追辛肩膀,咬着他的耳朵厮磨,恶狠狠的哼唧:“我和你一起去!”
  那不就得了,师追辛扬眉。
  “叮铃铃”店里座机响起,女妭接起电话,女声散漫:“喂?这里是死了么事务所,请问您是刚死,就要死,还是马上要死呢?”
  第14章
  “喵——”
  炸毛的哈气声惊破了早晨的宁静,师追辛慵懒的倚在桌边,手里掰着半块吐司,有一下没一下的撕扯开投入口中。
  手边一只气鼓鼓的兔团子支棱着两只兔耳朵,被人刻意的打成蝴蝶结的样式,在空中一晃一晃。
  师追辛提醒:“兔子是不会喵喵叫的。”
  “兔子也不会打蝴蝶结。”“恶鬼”气炸般恶声恶气的哈气。
  祂在桌子上走来走去,圆滚滚的尾巴毛茸茸的,扫过师追辛的手背,没有一点气势。
  厨房里的女人摇曳着裙摆,漫不经心的将一枚鸡蛋饼夹到空盘子里,为一贯不太爱照顾自己的师追辛端上一杯热豆浆。
  “恶鬼”警惕心更甚,炸毛般竖起两只长耳朵,翻飞着偏向女妭。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住在这里!”
  “老师,他这样多久了?”女妭盯着祂看了半天,冷不丁笑了起来,笑得乐不可支,像是在看什么稀奇。
  天杀的师追辛!
  “恶鬼”一口啃在师追辛的手上,并不存在的纸片嘴蠕动着,发出极为低沉的嘶吼声。
  师追辛面露不悦:“女妭。”
  他每每连名带姓叫人的时候,总会带上难以消减的气势,语气里的不悦如巨石般压下,所有人都只能在他的重申下变得乖巧安静。
  大概这就是当老师的威严吧。
  女妭顿时老老实实,将一张叠好的报纸放到老师手边,讨好的将自己这份煎鸡蛋赠予炸毛兔团。
  炸毛兔团啃了口鸡蛋,如刺般竖起的边缘一根一根磨平,仿佛已经升上了天堂。
  你说这鸡蛋(嚼嚼嚼)是怎么(嚼嚼嚼)煎出来的呢?(嚼嚼嚼)
  信息时代,报纸已经算是非常少见的阅读物了。
  师追辛办了张借阅卡,让女妭用来借阅图书馆的书籍,了解现在的时代。
  报纸也是图书馆每天订购,由当天的晨报和往期报纸组成,在门口免费供路人拿取。
  女妭将这张包过油条的报纸带回,铺平放在师追辛手边,朝上的那一面明晃晃的登报了一则新闻。
  师追辛拿起,下意识的推了推脸上的眼睛,他眼睛一眯,面色细微变化。
  打着蝴蝶结的纸片兔团蹭过来,一字一句的念出:“城西游乐场发生剧烈塌方?”
  一张灰白的照片占据了很大的版面,有人用笔在图片上勾勒出一个圆圈。
  “无论是……还是……都需要不少功德吧。”
  女妭含糊其辞,意有所指道:“去看看吧老师,说不定会有好东西呢。”
  “好。”师追辛放下报纸,与女妭对视一瞬,他偏开视线,手指拨弄着“恶鬼”耳朵上的大蝴蝶结,语带警告:“下次不要动我的剪纸。”
  兔子耳朵打蝴蝶结,真是恶趣味。
  师追辛借用报纸临时剪出一只尖耳朵的漂亮小猫,剪刀剪动时,他手指微动,在一只耳朵上剪出一个“>”样的小缺口。
  “恶鬼”一溜烟钻进新的身体,操控着纸片猫猫抖了抖尖耳朵,躬身坤了坤腰,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早这样不就好了。”纸片猫猫盘在师追辛的锁骨,尾巴垂落,慢慢悠悠的扫过他的手臂,尾部张扬翘起搔搔他的下巴。
  祂眨了眨墨点般的眼睛,逗弄般将一缕碎发卷到他的耳后,顺势从耳边擦过。
  “恶鬼”嗓音低沉,耳语般与人耳鬓厮磨:“小凤凰,你也很恶趣味呢。”
  居然还剪耳朵。
  祂舔了舔嘴,恶劣的低笑出声。
  别以为他不知道,只有绝育的猫才需要剪耳。
  没关系,真男人不在意这点手上便宜。
  祂早晚要折腾死他!
  男人的虚影从背后漫出,粗壮的手臂一揽,几乎将人完全揽进怀中。
  祂甩给女妭一个眼神,在她牙疼的目光中,斗志昂扬的揽着人离开。
  师追辛没管祂的眉眼官司,手上将报纸叠好,顺手拿走了。
  城西的游乐场是这里最早的游乐场,开了十几年,一边修缮一边停业,只有几个游戏项目还在运作。
  新闻报纸上报导的正是游乐场旋转木马塌方事件。
  师追辛再度拿出报纸看了又看,被圈起的照片里,一双尖角从角落探出一角。
  “又是妖。”他几乎笃定。
  男人没骨头似的靠在他的肩膀,从这个姿势就着他的手一起看,祂轻轻蹭了蹭师追辛,语调散漫:“打杀这种妖怪有功德吗?”
  “没功德我可不去。”
  恶鬼不做赔本买卖。
  祂用手指轻轻搔弄师追辛的眉头,顺着眉尾在脸上打着圈圈,逗弄般含笑说:“你也不许去。”
  “这破烂身子,再折腾一下就散架了。”
  男人亲昵的点了点他的额心,侧头从下往上看他,近乎脸贴着脸,彻底将报纸遮挡,以至于师追辛从低头的动作被迫仰头仰视着祂。
  他无意识咽了下喉咙,有一只手顺着他的脖颈调情似的上下滑动。
  ……距离太近了。
  师追辛不动声色,只是眼睛稍稍转动,稍微偏开了目光。
  他遮掩般抖了抖手中的报纸,语气淡淡:“是不是看了才知道。”
  报纸遮住了他薄薄的面皮,一并将过热的绯色遮掩,只露出一双润湿的眼睛。
  他与“恶鬼”对视,问:“去吗?”
  “恶鬼”轻笑一声,张扬的扬起眉:”当然要去。”
  “那走吧。”师追辛顺手将几张符纸收进袖子。
  他长袖拂过桌面,无声将另一张剪影拿起,直直贴在黑影头上。
  “你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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