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九里绘放下手，冷静地继续说：“比如说很喜欢这里的校服款式，离家近，恰好是家里人的母校之类的。”
提到第一点时，西谷夕没来由地呛了几下空气，视线移走了几秒。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外套口袋，眼神也随之转回盯向九里绘，此后再也没有挪开过。
九里绘神色认真道：“我希望小悠能仔细地考虑，做出当下不会后悔的决定。”
“当下？”小川悠眨眨眼。
九里绘颔首：“因为过去、现在和将来三种形态基本无法流通，人经常无法理解另一种形态下的自己。”
“所以只需要「当下」就可以了。”九里绘轻声说着，“不谈过去和未来，只为了现在的自己去尽最大努力的思考。”
小川悠低头陷入思索：“……”
九里绘左手敲右手，想起了更好的说法：“对了，像我们读北一的学生，家庭情况应该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你可以大胆点，放眼去看县外的高中。甚至是国外的，不要把目光仅仅局限于一处……咦？”
说到后面，连九里绘自己也愣住了。
从「北一的学生」开始，话题一直无间断地延续下去，像是预先做好了调查与准备，九里绘脱口而出的内容显然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九里前辈好厉害，想得面面俱到！”小川悠顿时露出星星眼，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对她的钦佩。
九里绘动了动唇，才到嘴边的话语忽而变为一丝了然的笑意，消散在空气中。
“不是我想的。”九里绘擡起头，遥望天空，“是我的一名前辈曾经说过的。”
“昨天的后辈，今天就是前辈了，前后辈相互照顾的关系可以依靠信任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她相当怀念地说出记忆中的句子。
岩泉学长，她这样做有算得上当好一个称职的前辈吗？
“我明白九里前辈的意思了。”小川悠郑重点头，随后看向没怎么参与到话题中的西谷夕。
“西谷学长应该有一些事情要和前辈你说。”
“诶？接下来轮到我了嘛……”西谷夕沉淀了一会，转变为谈论正事的语气，眼尾轻微上翘。
“我准备拿出我的全部底牌，里绘，今天就是（告白的）决战时刻。”
九里绘挑了挑眉毛，眼底的兴致涌动。
“？”小川悠同时看着两人专注的表情，努力理解深意，“九里前辈和西谷学长是准备进行什么比赛吗？”
西谷夕沉声：“追求比赛。”
小川悠懵了：“前两个字和后两个字有什么关联吗？”
九里绘也沉声：“都一样，追人也是一种比赛。”
——是名为告白的终局巅峰赛！
小川悠看了看她现在的站位，有些不淡定了。
只见面对面对立、连身高差也没有任何起伏点的九里和西谷二人在正前方，而她则站在中间靠后的位置。
似乎下一秒，就能凭空搭建出一座西式殿堂，而她将会是这场婚礼的见证人。
“……”小川悠连忙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找借口给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九里前辈，我再去逛一下学校！”
“嗯？哦行啊，别参观得太晚，早点回去。”九里绘说。
临走前，小川悠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需要更新文档的话，可以随时找我。虽然最近在备考，不能及时看到，但我一定会回的。”
“我很荣幸能够见证到九里前辈全新的人生部分，过去、现在、未来都一直会是。”
小川悠：“春高赛，我一定会来看的！”
*
九里绘的告白底牌是那篇得了创新奖的作文。而西谷夕的底牌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里绘，跟我来。”西谷夕将外套整理好，郑重地向她伸出手。
九里绘思考了一下，顺着他手指上的绷带一路擦过掌心，抓住了黑色外套的袖口。
两人穿过了学校的小路，经过了操场和体育馆，进入教学楼的楼梯间。
迈上台阶，楼层越往上增加，窗外的风景越是开阔与辽远。
渐渐的，九里绘意识到了什么，直至阶梯的尽头，看到了顶楼的那扇小门。
是天台。
她和西谷夕第一次互换身体相认时，就来过这里，那时候天台是封锁的，需要找根铁丝来撬开，现在也应该是如此。
才刚想到这里，西谷夕就像变戏法一样，用空闲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随着清脆的咔哒声响起，门开了。
“是哪里找到的？”九里绘好奇地问。
西谷夕：“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的新花盆底下！”
九里绘感叹：“真的是放在花盆下面啊！”
跨过脚下的门槛，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了，像是与纷乱复杂的世界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踏上天台后，九里绘感觉自己正站在时间的边缘，所有的过去和未来都在这一刻停滞。
忽然有些灵感涌上心头，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随心所欲地开口：“无论是排球还是西谷，我都很喜欢。”
身旁的西谷夕还在做准备，听到此话不由得愣住一瞬。
九里绘：“我在尝试给「喜欢」来划分定义的时候，最开始有想过喜欢排球和喜欢西谷之间应该如何区分开来——事实上根本不需要纠结这点。”
“因为打排球和很强的接球技术也是西谷的一部分，我是连同着以上全部、一起喜欢西谷的。”九里绘说。
“如果不是西谷让我那么着迷的话，我恐怕会错失一个当自由人的好机会。”
“谢谢你，西谷。”她轻松地说着，突然声音响亮，为他颁奖。
“多亏你是一个超级帅气的无敌自由人——我们乌野的守护神大人！”
谢谢你指引我来排球的队伍。
“在喜欢上西谷之后，我有机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体验到了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认识了好多好多有意思的朋友。”
“帮助我解锁了探索世界的一块新碎片。”九里绘停顿了一下，联想到了什么，肆意又畅快地笑出声来。
“这种有趣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话，就太没意思了。”她伸出代表邀请的手。
“为了让西谷也能更加、更加坚定地迷恋上我，我在未来一定还会变得更加强……”
西谷夕忍不住抢答：“你已经做到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暖和的金色。
西谷夕慢慢擡起右手，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掌心坠落，是一枚系着绳索的合色棱镜挂饰。
棱镜的表面在光的照射下微微闪烁，当夕阳的光线穿过那透明的棱镜时。刹那间，几道斑斓的光束便从另一面折射而出。
如同碎裂的彩虹，散落在周围的空气中，光线在地面上跳舞。
落到九里绘的眼中，不自觉地让她也一同亮起了艳丽的光芒。
“里绘在我生命中出现的那天，就像这片棱镜一样闪闪发光。”西谷夕说，“这个摆件还有一个别称，特别符合里绘在我心目中的样子。”
“——「太阳捕手」。”
“如果里绘因为我的名字而恰好在作文里把我比作夕阳，那么九里绘便是我眼中当之无愧的太阳了。”
“何况，夕阳也是属于太阳的一部分吧！”西谷夕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
“我的身体与灵魂，都早已彻彻底底地被里绘夺走了。”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像是在诉说着某种世间真理。
“所以，请和我交往吧！九里绘！”
“好！”九里绘用力回握。
他们的手相握，同时也是两种缠法不同的指尖绷带贴合到一起，连带着练习排球以来累加在身体上的伤痕，抓住（接牢）了彼此。
九里绘的眼神如灼烧般炽热：“今后的人生请多指教，西谷夕！”
“——”蓦地一下，耳边像是传出了阵阵空鸣。
那种感觉，很像接球。西谷夕心想。
比赛场上，只要朝排球的方向喊出「我来」信任他的队友就会放心地把传球的机会交给自己。
而在这里，只要朝着天空喊出「我的」就相当于向全世界宣告——同时，整个世界也将会知道——
九里绘答应和他交往了！
从今天、现在的这个日期开始，剧烈跳动的心脏充当最棒的计时器，下午十七点二十六分三十九秒，分！秒！不！差！
【是他的——】
西谷夕倏地上前半步，展开双臂拥住眼前人。
紧紧抱住，短暂地停留了三秒后迅速松开，接着在面红耳赤地和九里绘对上视线后，又马上返回，牢牢抱紧。
【绝对是他的——】
“没有在做梦。”西谷夕安心地闭上眼睛，感受着两颗心脏贴在一起跳动的温度和声音。
【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