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估计是有钱人家的，看家财给她霍霍一空。”
“败家子儿，那些钱要是给老子，早他妈赢回本了，呸。”
“输了钱还那么高兴的样子，真是搞不懂……”
慢慢地，随着我们输得越来越多，我们这一桌赌局聚焦了越来越多人的视线。
同时，天色也越来越晚。
乔尼看了看表，有些惶恐不安：“沙织，我们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这样下去恐怕时间不够。一次就不能多押一点吗？”
我冷静地回答道：“自杀君说一次不能超过十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救过我们两次了。我猜也应该是，如果我们一次性押的筹码过多，对方指不定会出老千来故意让我们输，到时候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乔尼还想说些什么，这时门口却传来了骚动。
十一个身穿同样服饰，头戴帽子的一行人在赌场门口肃清其他闲杂人，持枪气势汹汹地进了赌场，保安拦都拦不住。
乔尼和我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霎时有了答案。
——刺客！！
“不要着急，”我尽量让自己稳定下来，当务之急，是花光手头所有的钱，于是我对庄家的掷球员道，“接着赌。我押红。”
庄家掷球员已经开始浑身发抖了，他颤抖着手开盘后，一颗子弹刚刚好打在俄罗斯轮盘上。
赌场里尖叫四起，所有人吓得纷纷四下逃离，乱成了一锅粥。
“完了完了，”乔尼绝望地说道，“我们还有三百多万没花完，可是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去了。”
我朝窗子外面望过去，果然，胭脂色的落日已经开始西沉了，最多再过二十分钟，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
这时，一个人影飞快地冲了进来，我和乔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杰洛。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冲到我身边就拍下一张卡。
“沙织，我……我实在是花不完了，”他喘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那栋大楼买完以后，我还被找了三千多万美元的现金，刚才才临时去转到了这张卡里……”
乔尼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脚踝上已经开始长出小树枝了。
树枝以并不快的速度在我的小腿上蔓延着，并且不断地有绿色的树叶生长出来。
“不要慌，”我吸了一口气，“我们有办法，还没有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哪有什么办法？”乔尼急得都快哭出来，“再过二十分钟，沙织都要变成一棵树了！！”
“有，一定有办法。”
我对他笑了一笑，随着那前来刺杀我们的十一人的接连不断的开枪，我捧起一堆筹码，吸了一口气，朝空中一抛。
筹码像漫天的雪花一般落下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我清了清嗓子，用这个赌场这层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音量大声说道：“大家都听到了我们还有多少钱。现在，我们来进行一笔划算的交易。”
“眼前这些穿着袍子持枪的十一个人是你们的目标，赌场里所有的游客，只要划伤他们一刀可以得到一千美元，让他们身中一颗子弹可以得到一万美元，如果是在胸口，脸部，腹部和腿部则可以得到十万美元，杀掉一个人可以得到一百万美元。”
我拿起那张杰洛送过来的银行卡，举到最高处：“如果，有谁能够杀掉十一人里领头的那位，我将会帮他还清赌场内欠下的所有的债款。”
“上限三千万美元，限时二十分钟以内，现在开始计时。”我补充道。
话音刚落，赌场里寂静了半秒钟，然后犹如爆|炸一般轰动了。
那些只要钱不要命的赌鬼们纷纷掏出身上的枪涌上前去，把门口处围得水泄不通。不断有踩踏发出的惨叫声和枪声，一些即便没有多少欠债的人也去厨房拿来了匕首，想在这场竞赛中浑水摸鱼，捞一点便宜赚赚。
那十一个人显然没想到我们会想出这种办法来阻碍他们的步伐，一时察觉不到，被扰乱了步伐。
我随后飞快地把所有的筹码，钞票以及银行卡交给赌场老板，告诉他等这场闹剧结束之后剩下的钱归他所有，算是我们的赔偿。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我们逃出了这家赌场。
可是我的手臂上依旧长出了枝条。
“怎么会这样……”乔尼绝望地坐在雪地里，“难道我们的办法真的行不通吗？”
“按照道理来说，肯定是行得通的。”我努力地回忆着甜糖山所说的话，蓦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甜糖山说的是‘日落之前花光从泉水里得到的所有东西’，可是我们还有一样东西没有花出去。”
杰洛和乔尼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异口同声：“圣者遗体！！！”
“完蛋了！”乔尼喃喃，“又有谁肯与我们交易圣者遗体呢？除了大总统的人，不骂我们一句疯子都很好了。”
“有办法，肯定有办法。”我现在只知道安慰我的同伴，让他不要太过于担心，却一时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腿上长出的枝条让我摔倒在地上，无法站立，就连我一张嘴也长出一根带着花苞的枝条。甚至有从眼角蔓出来的枝叶遮挡我的视线。
大雪纷纷落下，太阳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我感觉这时的我仿佛有了植物的生命一般，觉得远离了太阳便变得好冷好冷，身上的衣服一点作用都没有。
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我听见耳朵边有嘈杂的哭声，努力从视野的边缘望过去，我看到乔尼一边哭一边脱下他的外套盖在我的身上，他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在我的耳朵边上啜泣着。
杰洛则在一边为我生火，想让我变得暖和一点。
但是植物天生怕火。我一看到火光就感觉到发自心底的恐惧，比很小的时候在港口mafia里看见那个总是捉弄我的太宰治和催我背诵英语课文与单词的红叶大姐还恐惧。
我发抖地想要远离火种，缩进乔尼的怀里，可是他们不理解我的意思。杰洛甚至以为我太冷了，冻得浑身发抖，还把火堆往我这边挪了挪。
要、死、了！！！
救命啊啊！！！
如果植物会说话，它肯定要像我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了。
我一张开嘴，喉咙里伸出的枝条上的花苞就扑簌簌地开花了，漂亮的粉蔷薇开了一顿又一朵，蔷薇茎上的尖尖刺戳破了我的舌尖和嘴唇。
我痛得浑身发麻，结果一扭头就听到乔尼和杰洛两个人心急火燎地考虑要把我身上的枝条剪掉，否则那些刺会戳伤我。
我气得差点撅过去。
妈的，现在申请换队友还来得及吗？
“把火堆挪开，最好熄灭，带她去室内，不要动她身上的叶子和枝条。”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天籁一般的声音降临，救了我一命。
就在我想要努力睁大眼睛看看他是谁的时候，他再次说话了。
“如果你们发愁该怎么花出去最后的遗体，可以跟我进行最后的交易。”青年不疾不徐地说道，“还有五分钟日落，请你们为了沙织小姐的性命着想，认真思考。”
路边酒舍昏黄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青年背后落下的夕阳血一样照在他白色的袍子上，他逆着光看着我们，让我们看不清此刻他脸上的神情。
乔尼把我抱了起来，拿毯子给我裹了两层，我透过厚厚的毯子听见他在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谈判。
“沙织跟我说过，你不是好人，她让我们远离你。”是乔尼有些犹豫的声音。
“现在她都快死了，你还管那么多？”陀思妥耶夫斯基胜券在握地说道，“遗体重要还是她比较重要，一目了然。乔斯达先生，你是选择一个你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遗体，还是选择对你来说更加重要的她？”
“别废话了，给他吧，乔尼。”杰洛有些发哑的声音，他的脚下发出簌簌的声音，好像正在踩着篝火的灰烬。
“我……我问问沙织吧，遗体是她收集的，我不能做主。”乔尼很清楚，遗体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命，因此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还有三分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声音带着笑意，“请尽快做决定。”
把遗体给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不可能的事情，这辈子都不可能。就算我变成一堆木头都不可能。
因此我竭力在乔尼耳边说道：“……别给他。”
乔尼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嘴里又长了几朵花。反正我的整张脸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不行，”乔尼还自己额外补充了一句，“她说你在做梦。”
陀思妥耶夫斯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那，如果是我们呢？”
一个我从未听过的，陌生的青年的声音这时突然传了过来。
我只能借着酒舍旁的火光微微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身后两个骑在马上的青年的身影，他们似乎穿着军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