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反应过来后，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要么曹二活，要么他们兄弟两个一块死。要让他踩着兄弟的血活下去，他做不到。
有时候死了的那个未必不是幸福的，活着的人，有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活着，他们就要忍受饥饿、忍受贫穷、忍受愧疚，忍受衣不蔽体，忍受无家可归。
可是死了呢？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就在何鸿源犹豫的时候，一个官差跑了进来。
“报告大人，外面有一个老夫人求见。说她是曹大和曹二的娘。”
“嗯……”何鸿源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
很快，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十分苍老的妇人，就出现在了大堂之上。
“民妇见过县太爷。”
曹大娘见到何鸿源，就先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的给何鸿源磕了一个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她不仅整个人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就连跪在那里都摇摇欲坠，让人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大人，求您放过这两个孩子吧。我是他们的娘，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教好他们，才导致他们犯下今天的错。
我们的家被大水给淹了，粮食和钱也都没了。我们一家人一路北上才跑到这里来，他们去做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能让我还有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有口吃的饿不死。要说错，那就是我的错啊。
大人啊，您要处罚，就处罚我吧！您今天就是把我给杀了，我也绝无二话。求您饶了我的孩子吧，他们的爹，在来的路上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曹大娘忍不住开始落泪，一想到曹老爹是怎么死的，她这眼泪就止不住的往外流。
曹老爹，是活活饿死的！
“他们的爹，是饿死的！活活饿死的！”
说到这个，曹大娘的语气有些崩溃。
“一路上给他吃的，他也不舍得吃，就让给我们吃。我们劝他，他就装样子沾沾嘴，结果还是没吃。直到他饿死，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没有吃！”
“娘！”
看着曹大娘的身子就要倒了，曹二连忙就冲上去扶住了她。
第514章 宽恕
“我已经失去了丈夫，不能够再失去这两个儿子了。大人，您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就算是要杀要剐，我也绝无半句怨言！”
曹大娘一脸视死如归的望向何鸿源。
“娘！”“娘！”
曹大、曹二两人十分痛心的喊道。他们真是不孝，太不孝了！竟然让娘这样做！
看着他们母子三人的样子，何鸿源要说没有一点恻隐之心，那也都是假的。
尤其是听到他们三个人都是从南边逃过来的之后，何鸿源对他们几人的同情，简直要到达顶点了。
“罢了，你们也是命苦的可怜人。但凡有其他的路，本官相信，你们也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何鸿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看起来苍老了不少。
虽然这几人不是他管辖范围内的百姓，但是，却也都是大梁的百姓。
试想一下，若是今日遭受这一切的，是他的百姓，他又该怎么办？不是地方父母官不作为，有时候，人力在天灾面前真的太渺小了。
是真的有心无力，也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罢了，他就再费些精力，去把孔家村和苏家村的那些人找来，看看他们是否愿意宽恕曹大和曹二他们了。
说做就做，何鸿源很快就把人都给找了过来。
大家共聚一堂。
“今天把大家叫过来，还是因为这件事情……”
何鸿源把事情的始末都和他们讲了一遍，听到何鸿源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曹家人如今的处境，也并不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而是因为这异常的天气。如果他们选择本分老实，也许现在他们就不会在这里见到曹大他们了。
所以说，这看似是选择善与恶的选择题，但实际上是生与死的选择题。
他们偷走了、抢走了别人的粮食当然是不对的，他们也知道别人没了这些粮食有可能活不下去。但是他们没有粮食，也会活不下去。
在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前，选择自己活命，无非是动物求生的本能罢了。
这事虽然不道德，但是却也不是不能了解他们的出发点，只是了解并不等同于理解。
苏慕宁想，他们是有罪的。但是介于这样的时代和环境，有罪，却也罪不至死。如果说他们是那种趁乱抢劫，谋财害命之辈，当然该死！
只是犯了错，就要为此负责。
犯了错，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各位大哥、大姐、大妹子，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教好儿子，求求你们，有什么就冲着老婆子我来吧！你们怎么罚我都好，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来赔罪，我都不会眨一下眼……”
曹大娘絮絮叨叨的又是那一套，老泪纵横的模样叫人看来真是可怜极了。
“叔叔伯伯婶婶们，是我曹大没有教好弟弟，我没有带好头。一切不关我娘和我弟弟的事情，我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你们放过我们家其他的人。”
曹大也跟在曹大娘的身旁说道。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出的馊主意！你们要恨，就恨我吧！错了就是错了，我也不找那么多借口。
我还是要替家里人谢谢大家，因为你们，我娘和孩子他们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吃了一顿饱饭，就算过段时间做了饿死鬼了，也能记得吃饱是什么滋味了……”
曹二这个没有骨气的，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哎，大人，我看这曹大、曹二，也不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只是形势所迫，才会这样做。”
苏慕宁这个时候有些想起来，当初那个祸害了好多人家的强盗，不是曹大、曹二他们这一伙人。
那些个害了人的强盗，可没有曹大曹二他们这么“温柔”。
偷的时候还知道给人家留一点，碰上那种穷的掉渣的，还知道绕开人家，甚至还“帮助”人家创收。这么好心的小贼，哪里找呀～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犯了错误，自然也要受到惩罚。”
苏慕宁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看着苏慕宁一脸严肃，还有周围人的神情，曹家人知道，这女人在这一群人中，一定很有威信的。
受到什么样子的惩罚呢？
听着苏慕宁的话，曹大他们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他们不由自主的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
只听苏慕宁继续说道。
“我们安县周围，正好还有一些桥和路没有修完，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足够的人手，不如我们就吸纳一部分像曹大、曹二这样流离失所的人，让他们来修建这些。”
“可是县里，现在发不出这么多的银钱来了……”
何鸿源犹豫的说道，要是能发出来工钱，他们的这些工程，也不至于停工这么久了。
“大人，我们不需要给他们发工钱的。”苏慕宁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不发工钱？！”
这下轮到何鸿源震惊了，他不由的用诧异的眼神看了苏慕宁一眼，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周扒皮都没有她能扒皮！
这简直是到了周扒皮见到都要流泪的程度了。
“大人，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苏慕宁感到似乎有一行乌鸦从自己的头顶飞过，她和知县大人之间貌似产生了一个美好的误会。
“我的意思是，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何鸿源反复咬着这几个字，似乎并不能参透其中深意。
苏慕宁原本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突然就意识到，她现在好像有点太有文化了。于是呵呵的傻笑了起来。
第515章 以工代赈
“大人您理解不了，也是正常的，这词就是民妇凭空捏造、胡思乱想出来的。”
苏慕宁装疯卖傻了一波，然后解释道。
“民妇的意思就是，以务工代替赈济，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让他们用工作换取粮食，不发钱了。”
“这……”
何鸿源陷入了深思，很显然他是在思考这件事情这样做对于安县来说，究竟有没有好处。
安县一时半会是拿不出来一笔巨款了，但是用来赈灾救济的粮食，还是储备了不少的。更何况，朝廷也给各地分拨了救济粮，很快也就要下来了。
苏慕宁也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提议的。
要是安县一穷二白，要钱没有钱，要粮食没有粮食，她也不可能脑残的整这一出啊！
“本官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升米恩、斗米仇。这样不仅可以救济灾民，而且还能够一石二鸟，等到这场饥荒过去之后，安县也会被大家建设的更加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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