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从巷口传来,但几个混混还淡定地站在前面,几个人脸上挂了彩,他们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为首的那个人擦了擦嘴角的血,他说。
“警局我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这一次不一样。”沈南遇声音颤抖,“你们会为你们之前做过的所有事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如果是让我的人生完蛋的话,那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我的人生早就完蛋了,哈哈。”
“可是你们才十几岁!”陈檐之刚刚听见这几个人说自己未成年,她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哑声道。
“如果才十几岁,就说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那大部分人的人生都没有意义了,那些七老八十的人,躺在床上快要病死的人不知道有多么羡慕你们!”
“你们有手有脚,还那么年轻,为什么要靠偷拍赚钱呢?”
陈檐之隐隐约约猜到他们那么护着李琢的原因了,他提供给他们照片,他们借此兜售,换点钱花。
不然,他们为什么要说她断了他们财路?
“你懂什么?”一个混混嗤笑了一声,“如果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爹不疼娘不爱,脑子又笨,走上学习这条路,就是往死路上走,怎么学也学不进去,你还能大言不惭地指责我们?”
“当每一顿饭都是奢求,谁还管用什么方式赚钱?能赚到钱的就是好路子,我知道你们这些好学生看不起我们,那些富豪哪个人的第一桶金是干净的,我靠偷拍赚钱,有什么问题?怎么赚钱不是赚钱?”
陈檐之沉默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沈南遇却抬起头,他整理好自己的衣领,语气冷漠。
“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现在肆无忌惮的原因是因为还没有成年,这个社会对未成年是包容的,你们没有因此受到严重的惩罚,顶多进少管所,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一旦你们成年,那后果就比这严重多了。”
“你们想要什么呢?一个有爱的家庭,一个优渥的生活,那我告诉你们,这是所有人都想拥有的,所有人都想要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每个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只不过代价不同。”
“我和她。”沈南遇看了陈檐之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我们也承受了很多,但我不会告诉你们,因为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的,我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你们想干什么是你们的自由。”
“你们想拥有什么生活,想为此做什么努力,也是你们的自由。”
“自由太奢侈了,但你们有足够的自由。”
陈檐之听到沈南遇的叹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他到底承受了什么呢?
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他不羁肆意,似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他优秀得过分,他有无数人的赞扬,那么多女生的爱慕,也包括她。
他为什么在刚刚的那一瞬间,那么的悲伤呢?
他在难过什么呢?
陈檐之搞不清楚答案,直到警察来了,她也没敢开口问一句,而沈南遇已经恢复了原样。
他将校服脱下系在腰腹,手腕和小臂的伤口往外渗着血,他不甚在意地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冲着陈檐之歪头笑了一下,他说。
“你看,这是勇士的勋章。”
我看到了,陈檐之想,你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刚才的悲哀仿佛只是一场梦。
警察很快来了,沈南遇跟他们说明了情况,那几个混混就那样吊儿郎当地站在那里,有一个还向警车吐了口痰。
“又是你们!”一个四五十岁的警察走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们,“你
们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打架咯!”
“打人啊,看不出来吗?”
“互殴罢了,小事小事。”
几个人三三两两地接话。
一个女警察走到了陈檐之的面前,她看到她胳膊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说了,先回警局。”
一行人坐上了警车,沈南遇就坐在陈檐之的旁边,他拒绝了警察给他处理伤口的帮助,要求给陈檐之先包扎。
陈檐之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在专注地看着女警察给她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只是眉头紧皱着,见她看他,又恢复了散漫的语气。
“这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还挺能忍啊,碘伏消毒,硬是一声不吭。”
“喊出来,又不会少疼一点。”陈檐之摇头。
“说的好有道理哦。”沈南遇佯装鼓掌,却拉动了伤口,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你……”陈檐之紧张地看着他,但沈南遇又没皮没脸地笑起来。
“我逗你玩的,伤口根本没被扯到。”
“你为什么要逗我玩?”
“分散你的注意力啊,笨。”沈南遇无奈地摊开手。
“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女警察拍了拍陈檐之,然后看了沈南遇一眼,“你们这小男孩皮糙肉厚的,处不处理都问题不大。”
“不行……”还未等沈南遇回答,陈檐之就赶紧摇头,“还是得处理。”
“不必,没什么好处理的。”
沈南遇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之前无所谓的态度,让陈檐之有一瞬间的错觉,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将她护在身后的人是不是只是她的想象。
她是不是在极度恐慌下,幻想了一个白马王子从天而降,她突然好懊悔,要是刚才的场面被记录下来就好了。
以后当她每次产生怀疑的时候,她就把这个画面翻出来再看一遍,一遍遍加深印象,不然她老是会质疑自己的记忆。
毕竟每个人都是一个小骗子,骗子惯会篡改记忆。
但沈南遇突然又凑到了陈檐之面前,他笑嘻嘻道。
“刚才我们算不算患难见真情,你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了,也可以说是铁打的兄弟。”
啊,是兄弟吗?
哦,好像确实像兄弟哦,好兄弟,彼此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陈檐之呐呐地点头。
一行人到了警局,陈檐之和沈南遇先下车,几个混混在另外一辆车里,他们也下来,几个人依旧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看到陈檐之,甚至流氓地吹了几下口哨。
沈南遇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了他们看向陈檐之的目光。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中年男警察将为首的那个混混推搡进警局,“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老实一点。”
沈南遇轻轻搭了一下陈檐之的肩,示意她跟上,陈檐之走了进去,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教导主任就坐在警局的沙发上,身形佝偻,头发花白,陈檐之愣了一下,两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比现在精神多了。
“主任。”陈檐之低着头打招呼。
教导主任点头,接着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没多说话。
“沈南遇,是你报的警吗?”那个中年男警察拿出记录本。
“是我。”沈南遇点头,他走上前去,陈檐之看见他腰腹上系着的蓝白色衣摆掠过,袖口上有浅浅的血迹,她心揪了一下。
“据你报警,有人非法绑架女生,并怀疑有人指使,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小事,你确定吗?”警察问。
“我不能百分之一百确定,不过把人带过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你胡说,我们根本就没有人指使,而且我们也没有绑架,只是想给小姑娘拍几张好看的照片。”为首的混混大声控诉。
“我没有同意跟他们走,是他们捂住我的嘴把我拽到巷子里的。”陈檐之摇头,她看了沈南遇一眼,他鼓励地朝她点了点头,陈檐之终于鼓起勇气。
“他们还……给我拍了不好的照片。”
“就是……那种不好的照片。”
陈檐之说完便垂下了头。
但过了几秒,她又坚定地抬起头,目光里是积蓄的勇气。
“如果让我作证,哪怕是公开作证,我也愿意。”
陈檐之攥紧了拳头,她要发声,不止为她自己,还有其他那么多被造谣的女生。
她不害怕,也不能害怕。
沈南遇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看着陈檐之,嘴唇颤抖。
而此时陈檐之侧着身子,并没有看清沈南遇的表情,她的内心也在打鼓,她并不想把这样羞耻的事情在沈南遇面前说出来,可是如果不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那大家都和和气气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警局就没有意义了。
何况错的又不是她,她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受害者要遮遮掩掩呢。
“是他们强迫我的,我不愿意。”陈檐之倔强地开口,“我不想拍那些照片,一点都不想。”
“你三点又没露,有什么好说的,搞得跟贞洁烈妇一样。”一个角落的小混混不屑一顾,他显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陈檐之被气的发抖,但沈南遇先一步拽住了他的领子,一拳挥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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