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欣月探罢病人,接着去码字。
留在房中的晓文,便清了清嗓子,开始念了起来。
她来到楼家近半年,这种活儿还是头一次做,难免有些个紧张,声音都有些结巴和干涩。
不过读着读着,她的心神都投入到剧情里,渐渐也就顺畅了起来。
“赖哑子,还不快滚起来去灶房干活!”
故事的一开篇,就是一所养济堂里,一个满脸是疤的少年,被管事地抽打怒骂着起来干活。
这个疤脸少年,从婴儿时,就被人送进了养济堂里,磕磕绊绊地长到了十二岁。
因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直到四五岁时起,才能说齐整的句子,因此在养济堂里,就被人叫做赖哑子。
养济堂所在的永平城,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养济堂是官府拨下的银钱修建和管着的。堂中一共养了六十几个没成年的孩童。
这些孩童都是无父无母,衣食无着被送进来的。
养济堂里并不算多好,只能是让孩子饿不死,冻不死。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孩童,都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懂事精明许多。
大部分人从小就学会了怎样多争上一口饭,想法子去讨好管事和嬷嬷们。
有好处的时候争着抢着,惹出祸来就赶紧甩出去。
赖哑子四岁半才会说话,可想而知,他就是孩子里头,看上去最笨,最容易被欺负的那个。
养济堂里,孩童稍大一点,五六岁就要开始做事。
赖哑子这个孩子,往往都会被分到最脏最累的活计。
他七岁时就被派去灶房烧火,这一烧就烧了五年。
中间就被烫伤烧伤过好几回。
在他十岁那年,灶炉上的锅突然炸开,将他的一张小脸,给烫得全是水泡。
水泡消下去以后,他就成了个疤脸。
本来就笨嘴笨舌,性子沉闷受人欺负,这下子毁了容貌越发成了孩子们最瞧不上的了。
十二岁时,他脖子上挂着的坠子,被堂里另一个同龄孩子给抢走了。
这个坠子,其实就是一枚穿了孔的桃核,认真论起来,怕是连一文钱都不值。
但他被人送到堂里来的时候,脖子上就有这么个坠子,因此他觉得没准是他那无缘得见早就过世的双亲给他留下的,因此一直宝贝得很。
抢走他坠子的孩子,也不是觉得这东西有多好,纯粹就是恶,
就是想要抢夺旁人的心爱之物,看到赖哑子难受,他就开心。
赖哑子鼓起勇气,向堂中管事告状。
但那管事最不待见的就是他这个又丑又不伶俐的孩子,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把他赶了出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对衣着富庶的夫妻,来到堂里寻亲。
据他们说,十二年前,他们路过永平城附近的山村,却不幸遇上了贼匪,贼匪劫杀了抱着他们儿子的奶娘,一番混乱后,终于有过路的商队,救下了夫妻俩,但奶娘已死,奶娘怀里的婴儿,却是无影无踪了。
这对夫妻在附近连着找了三天三夜,仍是无果。
又因为他们家里有急事,不得不赶路归乡,便只能含恨离去。
这不是最近他们家乡定安城中,就有养济堂里的孤儿,经过一番曲折离奇,寻到了失散的亲生父亲。
他们就想到,也许当年的儿子,也被人送进了永平城的养济堂呢?
听说这一消息的孤儿们,简直都要沸腾了。
尤其是那些十二岁的男童!
这些孤儿们,谁不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自己的亲人,会到养济堂来认自己?
到那时,他们就能穿上没有补丁的新衣,随着亲人离开这个地方,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
第155章 有福就叫有福之子。
一个个都赶紧梳头洗脸,穿上自己最好最干净的衣裳,努力扮出最乖巧聪明的模样。
可不就盼着,那对大爷和娘子,一看到自己,就泪眼模糊,抱在怀里,说自己就是他们失散的那位小少爷?
虽说是要找一个十二岁的男童,但堂里的孩子们的年岁大都是估算的,本来就没个准儿,都没爹没娘的,谁会替他们记得那么清楚?
众男童们早早地就在院里排好了队形,等着大爷娘子来认亲。
而女童们,虽然知道自己无望,但也都梳头洗脸打扮干净,怯生生地扒在墙边看热闹。
虽然大爷娘子是来认儿子的,但要是看着她们乖巧,也能认……认女儿是不敢想了,领她们回家去做个小丫头,也是极好的呀!
总之,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在为了自己的前途努力着。
只有一个人除外。
赖哑子不在这些人之列里,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被关起来了。
本来他在孤儿里不受待见,他自己也识趣得很,并不去往那些人身边凑。
可是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女孩软声相求,让他帮忙去地窖里搬东西,他就去了。
地窖门被关上了。
他喊了几十声,门不但没开,还传出了嬉笑声。
这门当然不会一直关着,毕竟,这是堂里唯一的地窖,里头存着许多用得着的东西,一天至少要开一回的。
但等到明天,他就完完全全地错过了认亲。
而地窖外,不远处的院子里,众孩童们,已经满眼期盼地望着慈济堂今日的贵客。
那衣着体面,看着家境就富裕的大爷,背着手,从他们身前走过,一双利眼,审阅着每个人的容貌。
那站在五步外的娘子,弯眉笑眼,肌肤净白,满脸慈爱,可不正是每个孩子梦中的亲娘?
站成一排的男童里,有自我感觉跟大爷长得像的,也有看见大爷和娘子就格外亲近的,更有自觉是所有人里最聪明最好看的……
可惜,这些人,大爷都没挑中。
大爷很快就将众男童里最无赖、最爱偷奸耍滑的那个给挑了出来。
不但把他抱在怀里,还送到娘子面前,让她见见他们的儿子。
据说,相认的依据,就是那个无赖子脖子上的坠子!
可这个坠子,原来是赖哑子脖子上的!
虽然如此,大家伙都不待见赖哑子,平时没什么人理他,这人又常在灶房烧火干活,因此没几个人见过他戴这个坠子。
就算有个把孩子,大声地喊了出来,“这不是他的,是他抢的!”
无赖子却是身板瑟瑟,往大爷娘子怀里直躲,泪眼汪汪。
“你平时就欺负我,如今见我和爹娘团聚,就来污蔑,这坠子不是我的,那又能是谁的?”
这话一出,那跳出来的孩子可不就被堵了嘴?
毕竟,那个今日没来的赖哑子,更让人讨厌和看不起。
若是赖哑子被认走,这个无赖子没去享受富贵好日子,岂不是要留在慈济堂里,天天打骂于他?
虽然再也没人跳出来反对,那位大爷还是认真地看了看所有男童的长相。
最后还是回到了无赖子跟前,显然,他最后认定的,还是无赖子。
无赖子从此就有了有钱的亲爹娘!
这一对夫妻,让无赖子换上了他们带来的绸布衣衫,新缎面的鞋子,打扮得活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了!
这怎么能不让众孤儿眼红到发酸?
晓文念到这里,哪怕这手稿她已经看过,这会儿声音也带上了些许愤然。
室内寂静了十来息的工夫。
贺秀贞一双眼睛看向晓文,晓文这才省过来。
“贺先生,这稿子,就写到这儿。”
哎呀,她何尝不是心急痒痒的,就想知道,那无赖子,竟然就这样抢了赖哑子的身份,抢了他的爹娘吗?
后头这冒名顶替的事儿,应该会真相大白吧?
毕竟,这话本的名字……
“这话本可有名儿?”
听到贺秀贞发问,晓文忙道,“有的,就叫有福之子。”
“有福之子?”
贺秀贞听到这个话本的名儿,也不由得微微发愣。
这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养济堂里长大,受同伴排挤欺负,毁容不说,还被抢了身份,这哪里有福了?
不过想到青萍客的风格,很快便想明白了。
这估摸着,是后头有福吧?
就是不知道,这孩子要怎么才能拿回自己的身份,将那个假冒的,给赶出家门呢?
若是拖的时候长了,亲生父母跟假货有了情份,那可就大大地麻烦了呀。
贺秀贞自己就是写话本的,她当然可以随便想出几个法子就能将两个孤儿的身份给各归其位。
但她想的办法,都有些个寻常,而青萍客的风格么,往往是让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肯定不会是她想出来的这些,这可不就让她越发地期待后续了么?
而且这一段开头,跟青萍客以往的风格很是相似,闲笔不多,不过寥寥几句,就让人身临其境,所思所想,都不由得为故事起伏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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