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大哥说笑了,想是我那大舅哥寻了个好活计,多挣了几两银子吧。”
他辞了罗大哥,急匆匆走掉了。
倒是罗大哥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给这么多人捎东西,见过的事儿还少吗?
就姚家那个败家子,不是想着沾大姐家的,就是去薅小妹家的,这回小龚先生急三火四地跑来寻他,八成就是那包裹,他媳妇压根就没叫他见着!
依着他说,这老龚先生老两口,就该也来栖云城里多住几年,省得叫老姚家的人成天惦记老龚家的那些东西!
小龚先生原是往自家方向走的,可鬼使神差地,他特意多绕了一条街,往他岳父家门前走过。
自然有街坊识得他,又知道他这段时间交了好运,自然乐得招呼。
“龚先生,可是去你岳父家?他们两口子,这会子应该还在坊口卖饮子,当是不在家里。”
小龚先生强笑道,“那我舅兄可在么?”
街坊们也是好事的,互相对了个眼色,笑道,“你舅兄这会儿该是在桂花娘子的酒铺子里,正喝着好酒哩!龚先生不如也过去喝上一杯么?”
小龚先生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就从胸中袭上来,将他整个头脸都热得快要冒了烟。
还要摇头笑答,“那便罢了,我这便回去了。”
桂花娘子的酒铺,在这几条街自然是名声在外,那陆桂花,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寡妇,长得有几分姿色,又十分泼辣豪放,这一带的闲汉无赖们手里但凡有几个钱,就爱上她那小酒铺子里头吃喝作耍。
姚家大郎原本早就已经娶了妻,不光娶妻,还生了一儿一女。
本就该踏实挣钱养家糊口,顶起门户,然而这人眼高手低,看不上他爹娘的饮子摊,常常放出豪言,要做大买卖挣大钱,但实际上花出去的比他挣的还多。
如今更是迷上了吃喝瞎混,可不是叫小龚先生越发相信自己心里的怀疑了?
他一路往自家走去,终于进了院门。
姚氏早早地就做好了饭,却是始终不见丈夫人影儿。
又等了一阵,金哥闹着肚饿,便先盛了娘俩吃了。
这会儿金哥已是去睡午觉了。姚氏却是在院子里坐着,手上拿着个鞋垫子,有一针没一针地纳着。
终于见着了小龚先生,她便埋怨起来。
“怎么这般晚才回来?饭都凉了!”
小龚先生也不答话,坐到了院内的石凳上。
调匀了气息,又想了想,这才好生好气地问,“老家那边,可有寄信或者包裹来?”
姚氏怔了下,目光闪躲,“还,还没有。”
“饭都凉了,我去热饭!”
“不用热了,咱们先把这包裹的事儿问清楚。”
小龚先生叫住了姚氏,“今儿我在街上遇到了罗大哥,他同我说,七日前他将包裹送来了家里。”
姚氏的脸色瞬间一变,顿时支吾起来。
“啊,啊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包裹,我一时竟是忘了。待我去拿来!”
她逃一般地进了屋,果然拎出了一个包裹。
这包裹里头,却是一件小衣裳,一双小鞋子,还有一册书稿。
小衣裳小鞋子是龚太太的手艺,自然是给孙子做的,但这一册书稿。
赫然正是宋青天探案实录……的中册!
看到这个,小龚先生心里那点侥幸,便也全飞走了。
要知道,他老爹就是要给他寄书稿,可能只寄上册,或者是上中两册,但绝不可能只寄中册!
只寄本中册,他一个说书先生,拿来有什么用?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寄上册的那个包裹,他也没有见到!
他脸色骤然沉下来,“只有这些东西么么?信呢?”
姚氏愣了下,“啊?没见有信啊?想来,想来,爹没写信吧?”
“我爹哪回寄包裹,是不写信的?”
姚氏也拉下脸,“这谁能知道呢?兴许爹一时忙着,忘记了写吧?”
小龚先生火气上涌。
到了这会儿,还能不知道这中间是姚氏动了手脚,他岂不是白白地说了那么多的奇闻故事?
然而,成亲这些年,他们夫妻相处向来和气,姚氏又生了儿子,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也知道给公婆寄些衣裳鞋袜和吃食,算是孝顺,他又自认是个斯文人,总不能跟个市井婆子一般,同自家婆娘吵嘴动手,闹出笑话来给街坊们瞧。
小龚先生无声笑了笑。
“算算打从二月起,就没收到过爹写的信了,想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爹连写信都不能了。”
姚氏目光闪烁,却是没吱声。
“金哥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才在两岁时见过爷奶,正好,我今日下午就去跟相熟的那些酒楼茶坊请个假,你在家里准备准备,咱们一家回长兴县去,探望探望爹娘,在爹娘跟前尽几日孝。”
第90章 三分三分,三分利呢!
姚氏大惊失色。
“相公,金哥儿才上学,你如今说书正是红火的时候,怎么能就回老家,这来回一趟,少说也得一两个月,等你再回来,那些相熟的地方,怕不是早就被别的人给顶了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说书先生虽然看着个个文质彬彬,其实明争暗斗那也是少不了。
只不过可能比起街头的无赖闲汉们争地盘要稍斯文多些智斗些罢了。
在没有说艮岳先生那两部书之前,小龚先生也就只在三坊之中说书。
而姚氏娘家住的长福坊那边,因穷人多,就只能挣个小钱。
还是说两部书出名了之后,又有其它酒楼茶坊主动来相请,这才能挣得比往日多出好几倍来的。
但这两部书已经说完,市面上也印出了这两本话本。
别的说书先生买了回去琢磨一番,自然也是能说的。
小龚先生如果真的带着家小回老家,等再过上两月回来,怕是顶多还有长福坊的小茶坊还留着他这个说书先生的位置了。
没有位置就等于没有收入。
没有收入一家人靠什么吃喝?
姚氏又如何能不着急?
小龚先生笑了笑,“没有位置就没有罢,百善孝为先,爹娘年纪也老了,正是需要儿孙在身边的时候,我这些年在外头也算是挣了几个银子,又置办下了这个房产,大不了把这院子一卖,咱们一家人都回乡去,落叶归根!”
这话一说,姚氏的脸色大变。
“在栖云城里住的好好的,做什么要回那偏僻地方去?我不去!”
小龚先生摇摇头,“你不去便不去,我带着金哥儿回去。”
姚氏气结,看这人的架势,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她一跺脚,扭身进了屋,又拿出了两封信来。
“呶!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逼着我拿出这两封信来么!”
小龚先生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也顾不上理姚氏,拿起信就看了起来。
原来第一封信,是在楼家姐妹俩刚到栖云城的时候,就寄来的。
老龚先生担心儿子没领会自己托楼家姐妹
俩带信的意思,就紧挨着又寄了一封。
他再三叮嘱儿子交好楼家姐妹,尽量帮忙这二人在城里落脚,若是楼大娘写了新话本,务必出双倍银子买下,就算楼大娘要卖与书坊,也要尽可能地先人一步,早些将话本改成说书的书稿。
也就是说,他爹老龚在信里,可是一点也没提什么五十两银子的事儿。
如果单是这般,还有可能是他爹一时忘记提了。
但后来他又写信回去问,他爹的第二封回信里,那必然是有的。
也的确如他想的那般,他爹的第二封信里,就直说了没见着什么银票。
还说老家这头,之前确实收到了他寄来的包裹,里头有些吃穿的东西,却是没有银票,也没有信!
老龚回信的语气也是有些着急。
让他务必要查明白这银票去了哪儿。
若是被捎信人昧下,那以后的书信往来,就不能托给罗大哥了。
若不是捎信人的过……总之,以后千万要做事仔细,整顿家风,万不能养出败家子或者败家媳妇来。
老龚的话说得其实还是客气了。
没有明着说是儿媳搞的鬼,还加了个败家儿子,但金哥儿才五六岁,屁大点的孩子,连钱都不会花,他偷拿银票做什么?
再说了,就算偷拿银票,总不至于连信也能想着要扣下吧?
小龚先生可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银票呢?拿出来吧。”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楼家姐妹根本不上门了。
定然是以为他见利忘义,独吞了印书稿的银子。
姚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却是不挪身。
“五十两,这往老家寄的也太多了吧?”
金哥儿上学要花银子,她还要再生老二老三,花销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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