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将酒壶递到唇边,仰头饮下一口烈酒,随后闭上眼睛,似是在认真细品着那一口酒,过了许久,才出声道:“我从未想过,我未来竟会有一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我知道自己在发疯,偶尔清醒时,也会有记忆。我知道你和逐水都在关心我,也知道你们都在可怜我,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甚是可怜,又甚是可恨。”
  “其实我并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光风霁月,无论是过往,还是现在,我都会有卑劣之心。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自己就这么做个不知何时便控制不了自己的疯子,也不愿用你的悲悯之心做筹码,更不愿在疯了后又清醒过来,去面对那些在我发疯时做出的事。”
  萧寒生说着,回头看向孟清清,却见孟清清的眼神中弥漫着悲伤之意,好似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就如刀子一般,捅在她的心口,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
  看的萧寒生不由得垂下眼,差些未忍住眼眶处的酸意。
  他扭过头,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望着天边的明月看了许久,才再次回头看向孟清清,将酒壶递到她的面前道:“我不知何时便无法自控,若我又发疯了……”
  萧寒生的声音顿了顿,看着孟清清眼中流出的泪水,叹了口气,“清清,若我又发了疯,还请你将我赶出去,好吗?”
  孟清清摇了摇头,“我不会赶你出去的,我会治好你的!”
  “你放心,我会找到我表姐的,到时候一定能将你治好!”
  孟清清如此重复着,也不知究竟是说给萧寒生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萧寒生道:“就当是我传授你心法的谢礼,好吗?”
  孟清清:“……”
  看着萧寒生递到面前,示意她与之碰杯的酒壶,她吸了吸鼻子,勉强的碰了一下,随后仰头喝了一大口。
  烈酒入喉,再加上她喝的急,差些将她呛死。
  二人就这么无言的各自喝着闷酒,待孟清清喝到第二壶时,便已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差些从屋顶上滚下去。
  只是孟清清醉了,却好似根本没察觉到自己醉了,被萧寒生拽回来后,还大声的喊自己没醉,只是有点头晕,让萧寒生不必担心自己。
  但喊着喊着,她便不喊了,嘴巴一撇,扔了手里的酒壶,抓住萧寒生的衣服,问道:“你能不能不要走啊?我……我不可怜你,我没醉,我真的不可怜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同你道歉……对,对不起,我再也不嫌弃你了。就算你……你再疯,我也不嫌弃你了,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见萧寒生没有任何答复,她便重复的问着同样的问题,还时不时地晃他一下,似是觉得萧寒生不回答她,是因为萧寒生喝醉了,她晃一晃就能将他晃清醒。
  到最后,那酒的后劲完全上来,她便更感眼冒金星,眼皮发沉。
  勉强又撑了一会,想追问出个结果来,奈何最后还是没撑过那酒劲,脑袋一歪,靠在一直静默不语的萧寒生的身上,彻底醉晕了过去。
  萧寒生这时才微微垂下眼,看着靠在他身上的人,一眨眼,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就像他平常不受控制地犯傻发疯一样。
  倘若在十多年前,有人和他说,往后他会身不由己到成一个疯子,他必然会觉得那个人才是个疯子,说不准还会将说这话的人教训一顿。
  也未想过,从前那如日中天的第一大门派,短短数十年便会变成如今模样。
  更未想过,原来在这人世间,与身边之人当真是见一面少一面。
  他正春风得意时,不信世间离别悲苦事,却不想世事无常,原来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数年时光,便可以是一个沧海桑田。
  如今,他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没了半点尊严的废人,哪怕修为尚在又能如何?
  就连他权衡利弊后想要离开,都不能如自己所愿。
  那个疯了的他,当真像是一条可怜的狗,每日只会摇尾乞怜,但却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知,不在乎自己究竟会不会给家中的人带来危险,只顾自己心中高兴。
  他今日说出的那些话,在他看来也已与摇尾乞怜无异,但他又不得不这般做,不得不在清醒时,也抛弃自己残存的那点尊严。
  他其实试过在自己尚且清醒时离开,但一旦到了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的身体便不再受他所控,宛如中了蛊的傀儡。
  哪怕他跑的再远,但每每恢复清醒后,却又回到了孟清清附近。
  他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自己万分恶心,恶心到有时候他都会想,是不是真正的萧寒生早已死了,如今的他只是个不慎占了萧寒生尸身,有着萧寒生记忆的游魂野鬼……
  待到万事俱歇的那一日,像他这般的游魂野鬼,自然也没有理由活着……
  ………………
  孟清清这次醉晕后,睡得十分不踏实,几乎念叨了半夜萧寒生的名字,其中还夹杂着什么“快来人”、“捆起来”、“阿水,快抓住他”之类的话,引的门外守夜的婢女都进来看了好几次。
  而待她睡醒,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不过这次醉酒醒后倒是没有头痛,身上也没有任何乏力不适的感觉,让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酒量提升了,未来也能千杯不醉。
  只是她刚坐起身,便察觉到了不对。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腕上被系上了黑色的布条,那布条极长,从她的手腕,一直延伸到门帘之后,让她忽然有种自己是被拴起来圈养的宠物的错觉。
  不过这布条只是普通布条,虽说打的是死结,却也不必费心解开,随便拿把小刀便可直接割断。
  唯一让她奇怪的是,这青溪山庄里,有谁那么大胆敢拴她。
  待她顺着布条延伸的方向到了外间,再顺着布条延伸的方向望去,目光便落到了正在坐榻上盘腿打坐的萧寒生身上。
  而萧寒生似是也察觉到孟清清出来了,缓缓睁开眼,抬起头,对着她缓慢的露出了一个略显阴森的笑容,让孟清清才露出的笑脸,立刻收了回去。
  萧寒生的这个表情她可太熟了,这不就是萧寒生要发疯,神志不清时会露出的表情吗?
  笑的比传闻中的大魔头卫逐水还要吓人,要是把现在的萧寒生带到孟清斋面前,孟清斋怕是都要以为她是将
  卫逐水给带过来了。
  不过犹豫只是一瞬间,她的思绪很快便飘到了其他的事上。
  这段时日,萧寒生的汤药也没停,而他即便发疯,也依旧会好好喝药,昨日忽然清醒就说明那汤药是有效的,但今日明明没有刺激他,怎么还是一声不吭的出问题了呢?
  想来,要么是昨日喝了太多的酒,冲了药性,要么就是这药效不够。
  孟清清略一沉吟,正要出门吩咐门外的婢女将药量加重些,却忽然被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拽的一个踉跄,连退数步,差些直接摔到萧寒生的身上。
  按照这布条的长度,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力量,不用想也知道是萧寒生有意加了些灵力的缘故。
  她一扭头正要趁萧寒生如今不清醒训斥几句,但刚一对上萧寒生笑意不达眼底的阴冷目光,她的气势便瞬间灭了半截,脖子一缩,硬着头皮问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清清,你想让我离开吗?”萧寒生问。
  “当然不想啊。”孟清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是不是记得你昨夜说的话啊?你放心,我不会赶你走的,我说了会治好你,就定会说到做到的!”
  萧寒生微微一笑,“好。我知道,我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一听到最后那句话,孟清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恍然间,好似思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吓得她差点冒出些冷汗,“最后那句话你以后还是别说了……”
  “为何?”萧寒生下了坐榻,问道,“你不希望我陪着你吗?还是你更希望昨夜的我陪着你?”
  孟清清闻言一怔,瞄了萧寒生一眼,见他神色未变,才出声道:“什么昨夜今夜的?那不都是你吗?”
  萧寒生道:“是我吗?”
  孟清清还未理解他这话中的意思,便被萧寒生一把抓住了胳膊,随即眼前一花,便被萧寒生压在了这坐榻之上。
  所幸这坐榻上铺了垫子,不然她这腰怕是要折了。
  但这样的姿势到底不舒服,她刚想要起身,却因萧寒生的压制一时无法起身。
  而萧寒生似乎被她的挣扎惹恼了,迅速点上她身上的几处穴位,她便感到身体一僵,脖子以下的部位都无法动弹。
  “你干什么!”孟清清又慌又怒地瞪着他道,“快解开!”
  萧寒生却未搭她的话,而是问道:“你当真不会赶我走吗?”
  孟清清道:“自然啊!我既说了不会赶你走,那自然不会赶你,我像是那种不守承诺、不讲信用之人吗?”
  说话间,萧寒生的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按上她的下唇,感受着她嘴唇张合之间,传到指腹的气息,轻声道:“但你昨夜不是还答应了要赶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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