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本来可以不显山露水地进行着,也是户部历来不成文的套路,每一个上任的三品、二品大员们,都是心照不宣的。
谁知道…
谁知道今天让叶子皓一眼看出问题,一句话就挑出了问题,也一脚踢爆了户部的面子。
“管着泱泱大国的公帐,却在帐目上玩儿花样,钱袋子也被人掂来掂去打主意吗,呵呵。”
叶子皓还在冷笑声,说出来的话有些毒舌。
不是平时在朝堂上怼人的那种毒舌,此时却更像一把钝刀,正架在户部众员脖子上,慢慢地拉、慢慢地扯。
就连杨文旭、岳松和田朝阳也都被叫了过来,看着那些清单欲哭无泪。
“殿下,这些是户部历来沉积的问题,臣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也只能拼尽全力让这种偏差缩小,而不是继续扩大。”
“臣与两位侍郎大人也曾商议过,要如何将这沉疴除去,但真的…只能尽我等所能,减轻隐患而无力除之。”
“呵呵,若在陈志忠的抄家帐册上你们能把帐做好,想来殿下是可以相信你们的,然而…你们不还是走了老路吗。”
这时叶子皓又抢着开口,怼杨文旭一点压力都没有,末了却又一脸失望地看了岳松一眼。
他没理会田朝阳,这位老大人本来就是从别处调来的。
官儿升了半级,到户部也没有多久,又是新来的,便是陈志忠的案子,他在户部能参与的事情也不会多。
而岳松,原来陈志忠的下级官员,品级不低,一直与杨文旭争尚书的位置,在这件事情上却也默认附和了杨文旭的处理,或是根本就是他们墨守成规一起完成的。
原本他还想把杨文旭踢下去,扶了岳松上来的,现在…
岳松接收到了叶子皓的目光,心里也是一惊,不知他的用意,但细一思索,突然涨红了老脸。
突然,他垂下了眸子脸上表情也越发严肃起来,上前直接就往东方尧面前一跪。
“微臣当年进户部时就发觉了这个问题。”
“当时任上是郑诚华为尚书,微臣恰与郑诚华同乡,平日也颇受郑大人照顾,一次重阳节随郑大人登高时,曾问出过这个疑惑,明知隐患存在,为何不去”
“当时郑大人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户部历来存在这样的问题,为官者多想报喜不报忧、粉饰太平博些名声,这也是文官通病。”
“因此,许多人接手那些帐目时,根本不敢上报,想到的都是怎么化解,化解不了就捂着,除了不敢上报,也怕得罪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微臣当时就想,若有朝一日微臣有了机会,定要将这问题好好处理,直到微臣熬到了侍郎位置上,才知道要施行当年的目标,真的好难。”
“微臣能做的,也就是自己手头没有专帐,没有给那沉疴再添一笔,但也渐渐明白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除了不敢上报、不敢得罪人以外,还有一个原因让那些大人不敢擅动这些帐目,那就是帐目存在,适合他们耍手段、玩花样。”
“而这些问题,在陈志忠手上都已罪证确凿,微臣虽素与杨大人不和,但在此事上,微臣相信杨大人不会走那老路。”
“因为当初就是他第一个举报了陈志忠私拿、私用、私卖的罪证,便是微臣也晚了一步,自愧勇气不如。”
“那些帐目,也在陈志忠一案清理了不少,但不属于陈志忠的问题,也无法安在他头上,若真要论,并不是某一任尚书、侍郎的问题。”
“而是不断累积、积少成多形成的现在困局,没人敢轻易揭开,不论是杨大人、田大人还是微臣,都一样不敢。”
岳松也是敢说的,前些天在朝堂上也是当众一跪,关键时刻还是护着户部和杨文旭的。
今天依然如此。
叶子皓闻言挑了下眉,对此人的底线气度又高看了几分。
杨文旭已是老泪纵横,连连点头,证实便是如此。
户部问题,不是某一人的问题,而是历来累积的问题,滚雪球似的滚出来的。
“你们现在是说出了问题,还算中肯,但你们没有上报、没有勇气和能力上报,也是事实,问题依然存在,你们发现了,却没有处理,还是事实。”
叶子皓冷着脸指出问题。
第1442章 想换人?
一翻话说得岳松更低了头,杨文旭也无法反驳。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衙门里的问题,竟然是让一个外人踢爆的,而他们明明还是那个想要挽救的人,最后却成了要承担责任的人。
“问题已经出来了,怎么处理,等报了皇上再来定夺,眼下是全部人都要将细处的帐目不管有无问题,都要好好清理出来,莫要想着糊弄过去。”
这时,东方尧也沉着脸色开了口。
此时争辩谁的过错、该由谁来背责,显然早了些,就如叶子皓说的,不管户部的人有多少理由和苦衷,问题都事实存在。
既然存在,追责是以后的事情,当务之急还是将问题都梳理清楚,想着怎么解决。
此时他心中竟有些庆幸,还好是在一切平和的时候发现问题,还有时间给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次向百姓募集善款却是帮了大忙,缓解了户部此时需要拿出大笔银两的窘况。
因为他的话,叶子皓才没有再开口怼人,户部几人也灰溜溜地忙去了。
这天户部除了紧要事务需要有人忙碌,其余能抽调出来的人手全部都过来了,配合将不断增加的清单重新核对、另行登册。
也就是将一处处虚报的数目一笔笔重新核实了另行记录,并且注明是哪一年谁负责的事儿。
原本就有帐可查的,或者凭一些老人的记忆来补充,大到几千上万两、小的几十文的数目,都一一挑了出来。
当然,既然户部有此不成文的规矩,那么更久远的一些烂帐、坏帐,也都渐渐清理了,连明细帐都销毁了,只剩下一笔简短的记录可查。
这样的情况就真的没办法追责了。
东方尧也很无奈,只能先忍耐着由户部众人将目前能查得到的都清理一遍。
“子皓啊,你可是闷不吭声就把户部给拿刀子刮了一遍毛啊。”东方昕宇在一旁小声嘀咕,简直就跟庄子上杀年猪一样。
“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时不烧起来,也总会烧起来,捂的纸越多,烧得也就会越旺,治一部而紧六部,牵一发而动全身。”
叶子皓却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剩下的也就不多说了。
东方昕宇看着他有些愣神,半天也没有开口。
“子皓,若是杨文旭的位置空出来,你觉得谁可以坐上去?”东方尧突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竟是在征询叶子皓的意见。
“殿下想换人?”叶子皓似乎一愣。
“此人为官原本也说得过去,但他两次在朝堂上点你的名来针对,我当时就觉得他有些小家子气,心胸不够宽广。”
“如今再有这样的事情,再多的理由也不应该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总要有人背责,而这个人必然是官儿最大的那个。”
“你说得对,如果在陈志忠的案子上,他们趁机将所有的问题提了出来,搬到了朝堂之上,他们就不必担责了,可他们没有。”
“岳松说的话,是以前的大人总结出来的,也同样不能洗清他与杨文旭的心思,只不过现在风头上,他们还没有伸手到这里罢了。”
“没有伸手,不表示以后风头过了不会伸手,所以让他们担责,也不冤着他们,只不过没抓到确切罪证,罪名轻多了。”
东方尧也没瞒着,就低低地说了对刚才事情的看法。
这事儿还没报到父皇那儿,但若由他来定论,他便会这么做。
“殿下说的是,既如此,那大方向便不会错了,重责、轻判,以儆效尤,对其他衙门也是一种警告。”
“管这一块儿的全部官降三级,罚俸一年?”东方尧便道。
东方昕宇突然扑哧一笑,有些尴尬地看着东方尧。
“太子哥哥,管这一块儿的大官儿也就五品,你要降人家到八品嘛?”“世子表哥,你把咱们从字品搁哪儿了呢?”叶子皓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昕宇,“最多就是从六品,还是主事。”
“好吧,那尚书跌到从三品,也还是侍郎吧。侍郎再跌…”
东方昕宇撇着嘴说到这里突然语声一顿,赫然看向了叶子皓,心里突然有个想法。
“你想让李探花上来?”
东方尧闻言也看向了叶子皓。
叶子皓无奈一笑,低声解释。
“虽说我们那一批三鼎转眼也在仕途上闯过三年了,但我的情况总是特殊的,他们不能和我比,我也不能拿他们和我比。”
所以便要升官,也不可能突然从正五品升到正三品上去呀,再说要在户部熬,资历也确实很重要。
若是官职那么容易升,那五十多岁、六十多岁的尚书、侍郎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