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3章

  齐老院长一脸感慨地开了口,满脸瑟瑟之意。
  叶子皓看了他一眼不由惊讶,脱口道:“老院长,可是京城里命令下来了?我是活着还是有牢狱之灾?”
  实在是刚才老院长的话太有那个意思了。
  他天天带孩子不腻啊,难道是以后会和孩子分开不成?
  “朝堂之上确实争论不休,有人要押你下狱,有人甚至要砍你头,但都有人驳回去,争了六天都没出结果,最后…”
  齐老院长将传信递给叶子皓。
  叶子皓惊讶地看开看了几眼,有些瞠目,不信地问:“这是皇上自己下的旨意,不是被朝臣谏言影响?”
  “不是。”齐老院长摇头,无奈道,“就算朝臣各怀心思,各为利益,但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
  “因你之事,确实激起了百姓维护的热情,还有我们士学的声援,但皇上这一决定,无疑就是借你打了天下士学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风鼎盛的东黎,士学活泼的东黎啊…”齐老院长感慨地摇头,突然红了眼眶,差点落泪。
  叶子皓看着传信说不出话来。
  欧阳不忌本来站在廊下,听见这边说话也连忙走了过来。
  叶子皓见是他便将传信也递给他看了。
  “欺人太盛!”欧阳不忌一看内容倏地沉了脸色,脱口而出。
  一向沉稳内敛、深不可测的大管家,竟然下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叶子皓诧异地看着他。
  欧阳不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拳一礼,立刻又退回了廊下,只不过他这次走得远了些,朝一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叶子皓以为他只是在替自己不平,但眼下这情况虽然有些意不平,但也算是他的意料结果了。
  毕竟他只担心会不会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会不会连累到家人,其他的根本不在乎,他也有了不做官的觉悟。
  但现在真的看到旨意如此,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皇上没有为自己冒然颁下的赐婚旨意感到愧疚,反而认为臣子没有被自己摆弄而伤了颜面。
  君不受谏是国之患也。
  “啊。”叶子皓突然想到一件事惊吓出声,也变了脸色看向齐老院长,“许先生带了那帮小子进京,今天怕是快出东华州了吧。”
  “照他们出发前说要一个月赶到京城的豪言,这会儿怕是到南华州了。”齐老院长沉声解释。
  “大管家!大管家!”叶子皓突然喊了起来。
  “大人何事?”欧阳不忌身影几晃便到了敞亭中。
  “不管用什么办法,立刻!尽快拦下府学送万人书的人,许先生和靖言、乔楠他们不能有事!还有十二县学的文书也要拦下来!”
  叶子皓神情凝重地吩咐,甚至没有垂询就坐在一旁的齐老院长的意见。
  “我这一年在青华州名声太盛,若不能听其所用就会成为隐患大忌,想来这就是这结果的原因之一。”
  “我的事既已定论,不能再让青华州士学陷进去,得拦下他们!”叶子皓吩咐完见欧阳不忌奇怪地看着自己,便解释着。
  他又看了齐老院长一眼,也是向他解释为何要这么做。
  第1102章 齐老院长吓到了
  “我来时已让人去衙门说明此事,向衙门借快马,不知能不能赶得及。”齐老院长见叶子皓明白了这后果,总算欣慰了一些。
  “就怕衙门的人不能明白这事情的重要性,有所耽误。”叶子皓神情严肃地道,又看了欧阳不忌一眼。
  “属下这就派出护卫骑快马南下,先拦着许先生他们,再让他们在路上帮着拦下其他县学的人。”
  “老院长,不知县学是自己派的人,还是让邮马寄送?”叶子皓又问。
  他心里也有些着急了,本是大家对他的声援,他为了增加安然度劫的机会,也没阻拦过大家。
  谁会想到圣命这么快就下来了,已是金口玉言,他抗命不要紧,不能连累其他人。
  “我已经让人立刻给各县学去信,我们都有信鸽联系,想来明天就能将消息传给他们,就是他们若已派了人出门…”
  “他们当初回信是说约定在南华州府城会合,这样不管是从哪座县学出发,最后都会经过南华州府城,说不定许先生他们也会在那里等上一等。”
  齐老院长想着之前的安排,解释说道。
  “除了派人,也立刻给南华州的人传信,拦一个是一个,拦不住的就快马去追,务必在他们进京之前全部拦下来。”
  “若有人执意前行,就说是我的请求,也是齐老院长的意思,此去已改变不了什么,不要拿青华州的科举冒险。”
  叶子皓仔细叮嘱欧阳不忌,欧阳不忌连忙领命而去。
  南华州的明珠阁、云来酒楼和云来客栈已经开起来了。
  最有利传信之地,便是云来客栈。
  他们手下也有自己的信鸽,飞鸽传书自然不会输于八百里快马加急。
  问题是青华州的八百里快马加急已经为他们之前用出去了,现在没有这么快的马。
  “是我连累了大家。”叶子皓坐回椅中,一向自信又自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茫然。
  若因他的事导致青华州士学被朝廷借机打压,便是他之过。
  “你错了,我们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大家也是有所觉悟要一争道理,才会出头。”
  齐老院长却神情沉重地看着叶子皓,客观地道出事实。
  “这整件事情从开始就不是表面这么简单,一开始是朝臣相争,朝廷与地方的算计,现在不过是皇上从被糊弄进来有了那道圣旨,到他一怒自愿踩了进来,成了君臣、朝廷与士学的对立罢了。”
  “这整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而你,只是所有事情的导火线,连接了各方罢了。”
  “只是你如今连个童生都不是了,确实是我们士学之憾,恐怕皇上此举,要令许多士子伤心,不知前路应该如何走了。”
  齐老院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已经说不下去了。
  他以前也任过官,在太学讲过课,到老回故地安老,在这府学又呆了差不多十年。
  他教出的学生不计其数,他自然心疼叶子皓的遭遇。
  “白衣就白衣吧,我本已弃了仕要去行商,有了钱一样能做很多事情,我心存善念在哪里都能行得正、站得直。”
  叶子皓很快收拾了心情,又露出了笑容。
  只是心里还有一份歉意,不说士学,于叶氏一族其他向学的子弟,他是真的连累了他们。
  “爹爹!掉!”突然,小吉祥挥舞着木勺伸了过来,拉回了叶子皓的注意力。
  刚才叶子皓看传书、吩咐欧阳不忌时,就将勺子交给小吉祥,让孩子自己舀甜瓜泥吃。
  小家伙就快两岁生辰了,小手还是会握一把小勺的,只是吃进口的和掉了的都不少,但他依然自食其力吃得很开心。
  刚才他发现爹爹好像不开心,就舀到半勺甜瓜泥想要递给爹爹吃,结果一挥手就掉了,顿时也不开心了。
  叶子皓看着一脸委屈的孩子不禁好笑,便拿了托盘中放着的湿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又擦了擦小手。
  “再舀就是了,有什么好委屈的。”叶子皓教儿子,仿佛也是在告诉自己,摔倒了爬起来再走就是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齐老院长看着又开始冷静地带孩子的后生,目光难掩赞许。
  这后生真是一个行事稳重、心性平和、目光长远的好男儿,他说得对,其实不管在哪里,他都可以做得很好。
  突然,小吉祥刚舀到勺子上的甜瓜泥又掉了,这次勺子内翻,甜瓜摔在了他的小脸上,碰到了鼻子一侧再顺着小脸滑了下去,尽管他已反应很快地伸了舌头出来,也没能抢到口中。
  最后落到了口水兜上,但小家伙自己不知道,还以为仍在自己脸上呢,他抬起小手掌在自己脸上寻找着。
  自然是找不着的,一时急躁了就抬手一挥,将自己的荷叶小帽给掀掉了,露出他微微扭动的纠结小眉毛。
  眉心那点朱砂红也被扭得微微变形似的,却依然夺目。
  “啊!”齐老院长本来有趣地看着孩子的反应,突然见到露出全貌的孩子,发出一声惊呼。
  “这孩子眉眼真像一个人…”
  叶子皓正帮小吉祥把掉到口水巾上的一点甜瓜汁擦掉,闻言手一僵,连忙笑道:“我们族里人都说,这孩子像我又像他娘亲,大约平时也是我和他娘亲都带得多,仍是分不出来到底最像谁。”
  “…”齐老院长却没有立刻回应。
  叶子皓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却似在思索着什么,仿佛没听到他刚才的解释似的。
  叶子皓心里猛地震了震,暗道不妙,连忙又将帽子给孩子戴上,他扭头想要找个人将孩子送回院子里去。“这孩子模样,让我想到了一个十多年前见过的少年人。”齐老院长想到像谁了,但他脸上却没有轻松的表情,反而…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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