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陆婵怔住了,不再说话。
  陆如想了想,又笑着道:“姐姐,母亲对你却是真心的好,她为你寻的这门亲事这般看来,却也算是门极好的亲事了,至少比永安侯府好。”
  “郭礼靖刚开始说是钟情于你,后来又说喜欢他那爱妾,前几日却又写了封信,派人递到我跟前,说是忆起我过往的种种好处,念着亏待了我,问我可还能回心转意,我道是好笑,这世间怎有如此凉薄又多情之人,只庆幸姐姐当初没有嫁他,想到此处,我便也觉得我的这桩婚事,才不算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陆婵听了这话,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呸了一声,“回心转意什么?凭他也配,咱们大顺朝是没有男人了不成!他该庆幸当初没娶了我,不然不砸了永安侯府,我便也对不住我英国公府的门楣和名声!”
  吴锦婳和陆如也一起笑了起来。
  “可不就是!我当初就应该砸了他永安侯府再和离才是!”
  第83章 却道天凉好个秋 一盏灯
  待到吴锦婳和陆婵两人在陆如房里用完午膳后, 便就都离开了陆如的院子,然不过数日,陆如忽然前来东正院, 却是十分正式地求见陆懋和吴锦婳,甚至还找到了三爷陆杰和三夫人郭氏一起到了东正院的正厅内。
  她的来意,吴锦婳倒是也能猜到几分,心里亦觉得为她感到甚是欢喜, 她与陆懋一起坐于上位,朝着陆如微微一笑, 安抚道:“二姑娘, 在自己家里,有什么事尽可诉说无疑。”
  陆如亦浅浅地一笑, 看向陆懋和吴锦婳, 禀报:“其实这些日子以来, 无论是家中长辈还是姊妹, 都关心我的将来如何,所以我也是想过了许多, ”她顿了一顿,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接着说道:“我不想再嫁人了, 我有嫁妆银子, 我可以在国公府的庇护之下, 活得好好的, 并不需要再去成一门亲事,当然,若是国公府嫌我多余,占着国公府的院子,我也可以带着我房里的丫鬟仆妇们到我自己的庄子里住去。”
  吴锦婳皱了皱眉, “二姑娘这是什么话,国公府是姑娘的家,谁敢嫌你多余,要赶你出去,姑娘怎可说出这样的话来伤人的心!”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看似是在谴责着陆
  如,可吴锦婳的眼神却扫过厅堂内的陆杰等众人,“还是说,家里有谁在姑娘面前嚼了什么舌根不成?”
  陆如垂首轻轻笑了起来,“并没有,二伯母不用担心,我只是把大家可能会有的顾及,都一一放到明面上说清楚了,往后大家也好坦然以对地安心一起生活不是。”
  陆懋对此没有多说什么,可有可无的,一副任由吴锦婳做主的模样。
  陆杰却皱起眉头,道:“你的这些话实在多余,家中又不是揭不开锅了,断不可能会短了你的吃穿,你且安心在娘家住着就是了,不过,往后你若再有些个什么担忧不安,你便与你母亲和二伯母说就是了,我与你二伯父日日在外奔忙,哪有时间理会你这些小女儿的心思。”
  父亲明明是和吴锦婳说了一样的话,可为什么吴锦婳让人心暖,他的话却让人那么的不舒服呢!
  陆如微勾起唇角,敛着眼眸掩下其中的冷淡,“二伯父、父亲,今日陆如劳烦您在此,只是有些关于将来的决定,还是需要二伯父和父亲同意。”
  陆懋垂眸慵在圈椅上,用手指轻敲了敲扶手,“你却说说。”
  “是,我曾因大伯父之故,有了那一段婚姻,其实也没有过得多不好,永安侯府也并未亏待过我,只是到底这是我的人生,我还是想要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活着。”
  陆如抬眸看向陆懋,“我想着二伯父既然能理解锦姐姐以前的想法,那么二伯父必然也能明白侄女想要的活法。”
  陆懋遂点了点头,“你想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活,没什么不可以,但你可是真想好了?你该知道,你想要那样的活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国公府当然会成为你的后盾,但很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很多时候一些紧急的情况你只能自己面对。”
  “我知道,人必须要为自己道选择负责任,然这尘世间浮浮沉沉,好像世间之人大多庸庸碌碌的活着,我们也就无所谓随波逐流,可我还是想按照自己内心所想的那样真实的活着,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着。”
  陆杰站起身来,向她走近了几步,“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陆如也施施然起身,“回禀父亲的话,女儿想要走出这四方的宅院,想要独身除外去游历,看遍这大顺朝的大江南北,历经我从未看过的世界。”
  陆杰不可思议地瞪向陆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女子去游历个什么?是想要倒反天罡不成!你竟然还敢有如此想法,你以为你是男子吗?你就敢说要只身出外游历,你有想过后果没有!啊!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是败坏家族名声的罪魁祸首!到时候你便就只有死路一条!”
  陆如仰起头,目光坚决,“如今的我,不在乎在这世间事多么的残酷,不在乎这世间的规则,生死之事,可以重若泰山,也可轻于鸿毛,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为何不可以?”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陆如,“就算你不在乎生死了,那你的父母兄弟子妹呢?家族呢?也不在乎会影响他们的将来?你要因为你的任性,就累了他们的名声前途吗?”
  他们为何总是这样,明明自己才是最自私自利的人,却总是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来谴责和要求别人。
  陆如哽咽地辩驳道:“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们凭什么把你们的名声前途加注在我的身上,你们的前程,你们自己去挣,就像我的命运,我自己去挣一样!”
  “你放肆!”他一步上前,伸出手来,便想要狠狠打了一巴掌到陆如的脸上。
  却被从圈椅座上下来的吴锦婳一把抓住了手臂,“三爷,姑娘家脸面矜贵,怎可以动手动脚的!有话就请好好说!”
  他怒瞪着吴锦婳,却被“啪”的一下拍在桌案上的声音吓得赶紧甩开了吴锦婳的手,喃喃地看向陆懋,“不是,二哥,这小姑娘忒大胆来些,若是在外头发生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好……”
  陆如眼泪瞬间决堤,“我前半辈子一直都在渴望闲适安稳,期望着有人可以免我烦忧,被人呵护疼爱,到后来却发现,没有人可以护着我,即便那人是我的亲身父亲!”
  “父亲,当初我被人诬陷清白时,您在哪里?被强迫要嫁去永安侯府时,你可有来问过我一声,我想不想嫁,如今你倒是冠冕堂皇着说这一通话,仿佛是为我担忧的样子,何苦来哉呢!”
  今日,她不过是明白了,人呐!从来没有什么依枝而栖,你凭什么要去依他!他又有什么可以来给你靠着!我们都只该依靠我自己,那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可以似世间所有男儿一般,任他大江大河而去,踏遍他绿水青山,去见识见识这从未认识过的世界!
  有时候她不是不知足,而是害怕,她害怕就这样没有意义的过完了这一生,却好似从未活过一样!
  我们总是恐惧自己得到的是否永远都在,怀疑别人的东西总是比自己的好,最难受的是千辛万苦得到了,才发现得到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
  可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父亲,二伯父,我从小没强求过什么,也不敢强求什么,只这个我丢不下,在这个国公府里,我为了活得好一些而扮成乖巧的模样,已经太久了,可有这么一个人,”陆如直勾勾地看着吴锦婳。
  “她不在意这世间陈旧而腐朽的规矩,不在乎这满是腌臢的权势纷争,她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她只做她想做的任何事情,她就像是神为我留的,心底的一盏灯,这盏灯太温暖了,她让我知道了活着的意义!”
  陆杰扯着嗓子想反驳,可是却为什么话却说不出声呢,只能喃了一句:“胡闹!”
  三夫人郭氏看向陆如,她想说话,可是声音呢?为何喉咙似刀割过一般疼痛酸涩,只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很羡慕她,羡慕她自己的这个从未被她看在眼里的庶女。
  陆懋也站起身来,赞赏道,“很好,人生在世有所求,并为之努力,而身为女子要坚持,本就是更为艰难之事,你已不负我英国公府的威名,陆如很不错,比你父亲强些!”
  他走到陆如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的可能性,有时在千山万水之外,有时在咫尺之间,去吧,去寻找你人生的可能性,去争取你想要的人生吧,国公府和我们都将永远会是你的后盾。”
  陆如缓缓低垂下脑袋,眼泪轻轻滴落,坠在地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水痕,她轻声而沙哑,说:“谢谢您,谢谢伯父!”
  “……”陆懋径直地望向陆杰,“至于你,我倒是很希望你也能有你女儿这般的勇敢和志气!”
  吴锦婳轻轻地拥住她的肩膀,“陆如,记得回家后,跟我好好说说那一路上的风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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