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吴锦婳皱起眉头,猛地站起身来,“什么变故?可是二爷出事了?”
  月泷犹豫了片刻,看向了方绾绾。
  方绾绾闻弦知雅意,“既然姐姐今日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姐姐空了,我再来找姐姐。“
  吴锦婳歉意地笑了笑,“好,等我空了,我去寻你。”
  方绾绾退出了房去。
  可月泷还是不知该不该告诉姑娘,毕竟国公爷早已下了密令,绝对不许任何人告知姑娘此事。
  吴锦婳却握住了她的手,“你快说,不许有任何的隐瞒!”
  月泷咬了咬牙,还是言道,“回姑娘的话,严松接到暗探来报,二爷匿藏前皇太孙殿下被揭发,朝上的监察御史皆上奏弹劾二爷,二爷被皇上革职,收回英国公府丹书铁券,勒令二爷回国公府闭门思过。”
  “什么?”
  第52章 尔虞我诈输是赢 朝堂纷争开端……
  陆懋身着一品公服暗织大独科葵花圆领右衽官袍, 于卯时入奉天门,随即由怀恩迎着进了禁宫。
  一路太监宫女见之皆恭敬的见礼,陆懋到了御书房门口, 只见王直早已恭候在此。
  王直看见陆懋走来,一脸焦急地上前见礼,躬身告罪道:“英国公,是如今该如何是好?”
  陆懋半敛着眼, 俯看他,“督公倒是知道害怕了?”
  王直垂下眼眸, 一脸阴暗不忿, 他捏紧双拳,暗暗道:“早晚有一天……”
  陆懋勾唇冷笑了笑。
  怀恩弓着腰进殿, 越过殿下跪来一地对众臣, 恭敬地向端坐在罗汉塌上翻看着奏折的皇帝李自深通报道, “回禀皇上, 英国公到了。”
  “让他们进来!”
  “是。”怀恩出殿通传。
  陆懋背手而立,“你就别进殿了, 我暂且再保你一段时日, 你在这段时间办好皇上交待你的差事, 还有, 切记不要节外生枝, 你且好自为之吧。”
  王直躬身拜谢,
  “谢国公爷,某呈你此次恩情,来日必报。”
  陆懋并未再多言,随着怀恩徐徐步入殿内,抬眼便看见李自深身着的十二团龙冠服, 坐于紫檀浮雕黑漆描金罗汉床上,就着紫檀无束腰炕桌,翻着一叠奏折看。
  李自深抬眼看了陆懋一眼,又向外看了一眼,却并未看见王直的身影,便也明白了陆懋之意,“你可来了?这一屋子的人可是等了你好久了!”说罢,斜眼瞥了殿中跪地不起的众人。
  陆懋撩起衣袍,亦双膝跪地,请罪道:“还请皇上见谅,是微臣来迟了。”
  “确实是迟了!”李自深挥手打翻一桌子的奏折,奏折随地滚落,“你自己捡起来看看,这朝中的上至内阁、都察院监察御史,下到宣府守备等,满朝文武皆上奏弹劾你之罪责呢。”
  陆懋捡起脚下的其中一份奏折,展开一观,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徐介上书:臣徐介请奏,英国公身为班首大臣,执掌乃是文武百官的领衔,荣宠冠绝勋戚,深受天恩浩荡,却恃宠而骄。
  自英国公陆懋执掌京营和五军府等京畿重职以来,虽无职务上的亵渎,然英国公却骄横跋扈,且多行专权擅政之事,英国公本该护卫皇家安全之重责,可成德十三年盛夏六月,英国公陆懋擅离职守无旨出京。
  不仅如此,英国公陆懋更为着一位红颜知己,无故命人把刘守备家的公子打至残疾,更甚于英国公陆懋竟敢借职务之便,私藏前戾太子之嫡长子前皇太孙李祯祺多年,此行乃是逆谋大罪。
  以上累累罪证罄竹难书,无一不骇人听闻,臣等请皇上裁决,判其罪行,严惩不怠。
  陆懋看完此弹劾奏折,抬眸看了李见深一眼,而后并未辩驳,“都是臣之过,微臣无可辩驳,请皇上降罪!”
  此时伏地跪拜着的一位武将向李见深拱手禀报,“回皇上的话,臣朱振启奏,微臣曾在英国公的麾下做事,于五军都督府任佥事,三年前,微臣便发现英国公似在藏匿某人的行踪,未果之际被英国公指派到宣府来任这个副总兵,然微臣并未放弃探究。
  终于在今年年初,臣接到密报,说在金陵旧都发现了疑似前皇太孙的人,臣即刻便上书奏折报于内阁,幸而微臣不负圣恩,于半个月前把嫌犯抓拿归案,经核查,确是前皇太孙无疑。”
  而这位振振有词地说着此话的人,便就是宣府刘守备背后的靠山,宣府的副总兵、镇国将军朱振。
  李见深白皙的手指急促地敲击着那紫檀炕桌,沉默片刻后,才垂眸俯看阶下众臣,淡漠道:“既然尔等已捉拿了前皇太孙,那怎么此前竟无一人报于朕?还是朕于尔等而言,知道与否一点也不重要?尔等眼中可还有君父?”
  阶下众臣瞬间皆扶地拜低,纷纷请罪道:“皇上,微臣等是万万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还请皇上明鉴!”
  跪在首位的是内阁首辅商骆,他挺直着脊背,满脸端方正直,“回皇上的话,内阁接到各地奏疏,审核票拟之后,我等认为此事存疑且事关重大,便勒令其探查清楚再行上呈司礼监,这乃是我内阁应尽之责。”
  他接着又道,态度十分倔强倨傲,“当然,皇上责怪我等未在接到奏疏之时便即刻禀报皇上,这便就是我内阁之过,皇上应当责罚我等的失职,然这些都可在此后问责,而此时,皇上应当严惩英国公陆懋的逆谋大罪!”
  跪地的众人皆寻到了主心骨,朝皇上李自深拜下逼迫道:“请皇上严惩英国公的逆谋大罪!”而后阶下的这些忠臣们便一副若皇上不答应严惩陆懋,就跪地不起以死明志!
  李自深藏于袖里的双手捏紧攥成拳头,面上淡然处之,“哦,倒是商爱卿言之有礼,只是不知众爱卿们认为应该怎么严惩英国公呢?”
  商骆余光瞄向右下角的那位新上任的王次辅,王次辅接到这明目张胆的指令,只得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回禀皇上,按大顺朝律法,窝藏罪犯者最轻应处于杖刑一百,服笳刑三个月;无故殴打官员家眷则处于流放三年之刑;无故擅离职守之官员则应免其官职、除其爵位;然英国公所犯的乃是逆谋大罪,则……应判其绞首抄家之刑!”
  李见深噗嗤一声笑起来,随后垂眸抬眼看着王次辅,“王爱卿与英国公府不是姻亲吗?我听闻你家长女于数月之前方才与英国公世子完婚,王爱卿就不怕自己女儿亦受此牵连?”
  王次辅忙拱手拜下,慷慨陈词道:“臣深受圣恩,怎敢因忧自身与家眷的安危便偷安苟且,而致国家法度于不顾,妄图凌驾于法度之上……”
  商骆即刻上前打断此话,言多必失,怎可把焦点错放在对自己的歌功颂德之上!
  他拱手上禀,“只是英国公陆懋自承其爵位以来,于军务上从无懈怠且英国公府历任英国公皆是军功赫赫,即便英国公如今做出此等危害社稷之事,不得不严惩以消这满朝流言蜚语,但皇上也应顾念英国公府乃是二皇子母家,不能致二皇子对名声于不顾。”
  李自深自然是明白这个内阁首辅的狡诈之处的,既然无法混淆视听,那便也就罢了,总能找到其他方法!
  商骆接着道:“则微臣辅议,不若便收回英国公府丹书铁券,以抵消英国公之罪责,除其五军都督府之职位,让爵于英国公世子陆询,并将英国公陆懋贬为庶民,圈禁于英国公府别院,不知对臣等提议,皇上意下如何呢?”
  这样的言论仿若是在为陆懋求情,实则却并未给李自深和陆懋留下一点退路,一切在他口中都已是言之凿凿,并且有理有据,甚至连情面都已考虑周全,却也未留一丝余地。
  李自深低眸垂首,神态亦似在深思,“柏珩自幼便跟在我和前皇太孙跟前长大,顾念以往的情谊也是情有可原,更甚先帝自朕幼时便与朕称赞其,蚤精韬略、克世其勋、资性严明、才识通敏,乃是勋阀之杰,是先帝留给朕的肱骨之臣。”
  “就如商爱卿所言,懋自承爵继任京营和五军都督府以来,勤勉有加、宅心愈下,克究心于韬略、迨今令朕倚重,京畿内戎功练达,军功赫赫。不能因着一些前尘往事,便使朕痛失其材,致使京畿失去门户守卫,然他罪过亦不可不罚。”
  “怀恩,传我旨意,英国公陆懋因无故离京,渎职罪责,因此,自即日起,革其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京营团练之职,罚三年俸禄,勒令其回国公府闭门思过,钦此。”如此就轻描淡写地把逆谋罪轻轻改成了无故离京失职失责之罪。
  “是,皇上,奴婢即刻便下去传达旨意。”怀恩领旨,匆匆而去,不敢有一丝逗留。
  那位徐监察御史见状忙向前爬行了两步,禀道:“回皇上,那司礼监太监王直之罪责亦不可忽视,不知如今他人……”
  李自深冷冷一笑,“怎么,今日内阁是准备把满朝文武的罪状都陈述一遍是吗?”
  商骆一个眼神摁下了那个蠢蠢欲动的人的举动,他太明白了,且不说陆懋在皇上心中全然不同的地位,便就是陆懋于军务上对于京畿重地的影响力,若不是他此举确实涉及逆谋罪,他们今日亦是轻易动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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