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陆懋眼神太过复杂、太过锐利,看的她忍不住低垂下头,不敢再看。
  “一脸不开心,藏都藏不住,如何看不出来!”
  他不甚在意的样子,让她有了些许的不满意,可不满意什么?她又说不清楚,或许他就是一个善于洞察秋毫、见微知著的人吧!
  想来,他若是没生在这侯门勋贵里,是个上进的读书弟子,便是不能官拜内阁,也该是断案如神的判官吧?
  又或者出身不好,流落在乡野,那也不会是村头糙汉,该是神机妙算的半仙。
  吴锦婳想着想着,便偷偷地笑了起来。
  而陆懋的神情很有几分言犹未尽的意味,吴锦婳被盯得倒还是有些许不安的,便忙收敛起笑意,低垂着头,不在言语。
  陆懋看着如今又像是偷吃到香油的小老鼠一样高兴的丫头,实在有些无奈,“行了,跟我一起回家去吧。”
  俩人相偕走出林家,走到大门外的马车前,吴锦婳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林府,问道:“二爷,为什么不喜欢我?”
  “啊……?”陆懋懵了。
  吴锦婳抬头看他,“为什么在这个世上竟找不出一个喜欢我、在意我的人?”
  无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在林家、国公府里,找不出一个只在意她的人。“是因为我不好吗?”
  陆懋也低头看着小姑娘,那略微委屈的模样,就像是在跟自己告状似的,让他的心头微颤,不由得怜爱丛生。
  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为何要那般贬低自己?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
  “若有人一边说喜欢你,一边又对你不好,还试图想要改变你……”他眉眼冷了几分,“那就该狠狠甩他们一巴掌,让他滚!”
  “更何况,为什么要别人喜欢?你自己喜欢自己不就好了!姑娘家本就该骄傲着,再是桀骜些又何妨?”
  吴锦婳猛抬起头望向陆懋,她抿紧嘴唇,“……对,二爷说得对。”
  陆懋仗着她的腰,扶她上了马车,“往前看,向前走,被怕,我在。”
  “我从前就跟你说过,在国公府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在国公府呆上一辈子也无人敢置喙一句,这句话,永远有效!”
  吴锦婳哑着声音道:“……明白,锦婳知道了!”
  陆懋等吴锦婳坐上了马车,才上马,朝马车夫吩咐道:“回国公府。”
  吴锦婳只带了清音回国公府,吴妈妈被留在了林府收拾着吴锦婳的妆帼、箱笼等行李,待明日收拾妥当再行回国公府。
  清音看着敛眉端坐着一言不发的吴锦婳,有些无措起来,“姑娘不开心,是因为不想回国公府吗?”
  吴锦婳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不是,只是忽然之间徒生出一种茫茫然的感觉。”
  清音皱着眉头,“姑娘,奴婢不明白?”
  “我来京都本就是为着我母亲而来,如今万事皆了,忽然就不知道,往后该往哪里去了?”
  兖州府也……不想回、也回不去了,那她如今又该往哪儿去呢?
  清音歪着脑袋,担忧地看着她,“姑娘不是一直教导奴婢们,说既来之则安之吗,那姑娘何不就先呆在国公府里,未来等你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也来得及,不是吗?”
  吴锦婳眨着眼睛,看着清音,笑了,“你说得对,清音才真是咱们家最厉害的姑娘,看得通透。”
  对啊,何况她如今刚刚得罪了当今皇上,还是先在国公府避避风头要紧,不然真丢了小命那可就真不划算了。
  未来……天大地大,就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第27章 最是人间六月天 以后该做些什么呢?
  盛夏时节, 荷尖初绽,时光悠然而逝,一个月的时间一眨眼便过去了。
  才过了端午, 大夫人兴致而起,相约了几家亲戚和交好的官员女眷,到城外的庄子上去住几天踏青赏花。
  几家太太夫人们皆带上了家中的姑娘一同而至,大夫人也带上吴锦婳和国公府的三位姑娘一同前往。
  这个庄子是大夫人的陪嫁, 位置倒是有些偏僻,但好在它边上傍着一大片山野樱花, 又是在山溪之间。
  庄子上平日就是用来养些獐子等山间牲畜的, 虽不十分精致,却也甚有些意趣。
  少年郎打马策行, 太太小姐车轿随后, 从街头至结尾不断, 随行侍从后又跟着一队, 至庄子上时,便已是中午时分。
  庄子上的溪边草色如茵, 绿水如波若, 那一片一片满山的野樱花明媚, 如云似雪, 粉烟染山翠。
  女眷们到了庄子内的山林花树下, 为着野趣, 在灿阳下透扇围帐内,众男女帷帐内外分别设席,各自围坐一圈。
  依傍在旁,又支楞起一个简易厨房,炊烟袅袅之后, 端上了各色佳肴、美酒茶汤、冷盘果品,一番野炊之趣味让人心悦凛然。
  大夫人和交好的太太夫人们难得放下家中繁杂的事务,在花间帷帐内各自品茶、饮酒闲谈。
  少年们早已骑马挽弓奔出了庄子外去,马蹄踏百步,比赛射断那庄子外的小溪边枝柳垂条。
  闺秀姑娘们也在庄子内后院的花园子里,对花抚琴,琴与花配,于清韵中,众人领略着这个中美意。
  吴锦婳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她的生活自来被满满的功课塞满,弹琴采花、骑马射柳都与她没有什么干系。
  可自从回到国公府的这段时日以来,大夫人总是处处带着她,今日带着她躲在屋子里,现片着薄薄的羊肉围炉涮锅,明日又带着她摘花做鲜花糕点……
  她总在似有似无间告诉着她,人生不只是忙碌,其实什么都不重要的,舒服才最重要,然后她学会了慢下来,去享受四季,享受自己的生命。
  她倚在大夫人的身边,听着各家夫人太太们闲聊家常,偶尔大夫人就喂了她一口甜酒。
  同宗族的几位太太,本就依附着国公府过活,也惯来会奉承,言语讨喜又不招人厌恶,见大夫人对吴锦婳的偏爱,便争相讨好地称赞着吴锦婳。
  “平常也不见大夫人操心那一个,不想你外侄女却成了您的心尖尖了!”
  她这辈子都没有过亲生孩子,她如今是真的已然把吴锦婳当作自己的女儿在养着的。
  她也无所顾忌,道:“你们自是把她当作我女儿一般看待即是!”
  说不得是被羞的,还是多喝了几杯甜酒的缘故,吴锦婳通红的一张脸,反而显出一副跟平日截然不同的娇艳欲滴的模样来。
  众人陪笑了一会,又说起端午时国公府的热闹。
  正与陆询议亲的王家,更是有意奉承着大夫人,“我听闻敬妃娘娘当天可是掏空了库房,赏下好些个应节的各式赏赐,吩咐太监如水一般地抬进国公府呢,可见娘娘心里总是惦记着她亲兄弟的!”
  王夫人知道敬妃娘娘是陆忠同母的嫡亲姐姐,想必听说了如今国公府是大夫人当家作主,定然是非常高兴的。
  大夫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娘娘自来便是个最孝顺不过的,在佳节之际,心里也总是想着太夫人,即便是在平日得了个什么好物件,也都巴巴的给太夫人送了去。”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这会子似乎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了,赶紧说道,“是,是,确实如此,娘娘自然是极孝顺的……”
  酒气上头,吴锦婳已然觉着有些头昏眩晕,在帷帐内闷闷的,于是她起身与大夫人耳语一番,欲出去散散酒气。
  大夫人一边忙要丫鬟们陪着,一边“不可摔着,不要着凉”等等一番交代。
  吴锦婳转过头去,朝她轻轻道,“哪里就能摔着呢!”
  大夫人低头笑了起来,神情也便越发的温柔似水起来,“好。”
  从帷帐内出来的吴锦婳,园子里处处奇花异草,香气袭人,蜿蜒的青石小径一路慢步行至院中,刚散了些酒气。
  穿过月洞门,迎面却被国公府的二姑娘陆如见着了,过来牵着吴锦婳,非要吴锦婳陪她往姑
  娘们那边一起玩。
  行至一凉亭处,一旁的湖畔里种着好几十株荷花竟开的极好,绵延一片,十分好看。
  各家的姑娘皆分散了几波,各自与平日里一同玩耍的闺中好友坐着,各自聊着。
  桌子上摆满了几盒八宝干果攒盒,当季的新鲜水果盘子及一些点心碟子,茶酒齐备。
  陆如带着吴锦婳坐到了众位小姐其中,小小年纪,粉嘟嘟的脸颊却一脸严肃,还照顾着吴锦婳,吩咐丫鬟们给她送上解酒汤后。
  喝了酒的吴锦婳红着脸颊,乖乖的听话,喝着丫鬟端上来的解酒汤和茶点。
  国公府的大姑娘陆婵难得见她如今这模样,乐得不行了,笑着捏了捏吴锦婳红红的脸颊,“表姐你如今这样,可小心我把你带回家去藏起来,往后只能陪着我玩!”
  吴锦婳揉了揉她嫩嫩的小脸,笑着与她玩闹起来,“倒是看看谁把谁藏起来!”
  陆婵皱着鼻子娇娇地哼哼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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