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击下,吴锦婳基本上便也了解了林府上上下下所有的情况。
  “三太太初嫁过来时,因她家世十分不显,娘家并无任何人有官职在身,当初老太太还多有不满,如今因着许太妃在太后跟前得脸面,三太太在这府里也算是挺直了腰杆子了。”
  喜儿边说,那神情里却多少带上了一丝丝对林四太太的不屑,无法隐藏。
  “说实在话,还是咱老太爷慧眼识珠,不然当初京城那么多名门淑女,怎的就非要让三爷娶了三太太呢。”
  清音佯装崇拜地看着喜儿,惊呼道,“喜儿姐姐竟还知道这许多事?”
  那喜儿即时喜形于色,“那可不是,我日日在老太太跟前伺候,什么事情不知道!”
  清音敬服道,“我瞧着喜儿姐姐实在厉害的不得了,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
  喜儿高兴的无可无不可的,又倾囊受来,俱把这家里头的人物皆列了一遍。
  喜儿接着又说道,“那大太太,平时却是个最严谨守礼的人,又是嫡长宗妇,因此,平日里管家最讲究一套规矩道理,这府里不管是谁,滋要是有没规矩的行为举止,轻则便是喝斥,重则驱赶出府也是有的,但是下人们对她却是敬爱多于害怕的。”
  清音不解问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不管是这府里的谁,不管是谁有个头疼脑热,或是谁家里出了什么事,只要求到她那里去,待她查明了真伪,大太太必是倾囊相助。”
  清音深有感触的点了点头,“是呢,遇着这样菩萨心肠的主子,便是咱们的幸运。”
  而此时,已走过了几重院子,不远处隐在这几重大院子后边的层层树木深处的一所小院,已然若隐若现。
  昨日她们到林府时,还以为这林府就那五座院子,不曾想这后头还有这么一所小院子。
  清音和喜儿交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喜儿姐姐,为甚老太爷要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僻静之地啊?”
  那喜儿正说地兴起,还有什么顾忌,便一口气囫囵吞枣般把什么话都呼噜了出来。
  “说到老太爷,就得先说说咱府里的我们二爷,才叫可惜,通身的才华,又是当时太子的詹事府洗马……”
  这话还未说完,喜儿立马捂住了嘴巴,就像犯了什么忌讳般,后又忙尴尬地笑了笑,挽住轻言的手臂,“这些话不好说的!”
  吴锦婳朝清音微挑了挑眉,示意她问下去。
  清音忙搂着喜儿悄声撒娇道,“姐姐,你这刚提起我的兴,又不说了,可着急死我了,这位二爷怎么个了不得的嘛?”
  喜儿左右顾盼看了又看,才附到清音的耳边,悄声回道,“我问你,你可知道咱本朝的皇家秘幸?先帝爷当初是怎么得到皇位的——”
  这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又加上当初皇家封嘴捆脚般强压下民间的传闻,清音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如何能知道。
  倒是吴锦婳曾在母亲和教导先生的口里知晓过一二,就在一十八年前,本朝曾发生过最惨烈的皇位之争。
  当时的皇上沉迷于修道,多年不理朝政,而先帝凭借多年赫赫军功在朝堂逐步巩固权势地位,联合内侍宦官控制了皇帝,发动政变。
  又因太子太过于愚钝无能,被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先帝抓住了把柄,被以此要挟废黜,并逼迫皇帝自动退位为太上皇,然后登基为帝。
  其实就如同历朝历代皇位之争一般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悲剧。
  当时的太子被贬为庶民圈禁,曾附庸太子门下的朝臣官员或被诛或被贬,革职入狱、抄家灭门的不尽其数。
  很不幸的,林家便就是当时太子党中最坚实的拥护者,林老太爷的父亲为当时的内阁首辅,同时也是太子少傅,二爷更是太子的伴读,只可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时林老太爷的父亲自裁,二儿子被病逝,却也保下了这林家满门俱在,甚至如今林家几位爷还能在京中任着不大不小的官职。
  “我跟你说,讨论这些可是要掉脑袋瓜的事,你可万万不能在外面乱说的!”喜儿紧紧揪着清音的袖子,嘱咐道。
  清音忙答道:“自然如此,我全听姐姐的。”
  “只是可惜了我们的二少爷,哦,这个二少爷便就是我们二爷的遗腹子,当年二爷病逝,二太太是拼死生下了二少爷。”
  “我们二少爷可了不得,当年可是个远近闻名的神童,三岁熟读诗书,十岁那年初次上场便是考中了解元,那会儿人人都道,林府了不得,可是要再出个宰辅之才了啊!”
  宰辅之才?吴锦婳略有些惊讶地瞥了一眼喜儿,那个时候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怕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清音也十分震惊,忙问道,“那后来呢?”
  喜儿却深叹了口气,“大家都等着二少爷考中个会元,只是可惜三年前贡院考院试之时,竟突然就没了。”
  这喜儿悄悄附耳边说了句,“我只告诉你,你可不许告诉他人去!”
  “那是自然,咱俩谁跟谁呢!我定不告诉别人去。”
  喜儿点了点头,“那日在二少爷床前近旁伺候的婆子是我婶子,她偷偷告诉我。”
  “说是当时二少爷一张小脸通红肿胀,竟像是活活憋死的症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就问你,这吓不吓人?”喜儿说完,却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吴锦婳。
  见她陷入深思后,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实在让人唏嘘不已,你说是也不是?诶,我可跟你说,你可千万不要将这些话传了出去,这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清音猛地点头,忙答了,“那是肯定的,喜儿姐姐放心罢。”
  然后清音想了又想,问:“只是这与老太爷住到此处有何关系?”
  “你听我说完啊,老太爷因此悲痛不已,几乎不曾也跟二少爷一同去了,身子也几乎全败坏了,连国子监的官职都辞了,然圣人仁心不许,终究留着老太爷官职,对我们大爷也是多有优待,破格擢升为翰林院侍讲呢。”
  “只是老太爷再不理会的了,命人在这林子后头修了这云深院,一个人搬到了这院子里住着,竟隐世了起来,从此不愿见人。”
  清音又忙叹道,“原是如此。”
  可吴锦婳仍陷入沉思中,不对,即便就是因此她母亲必须嫁给国公府姻亲的吴家,以此投诚,可如今事情也过去了一十八年,就连先帝也都已驾崩五年之久。
  为何外祖母还是不肯让母亲和离归家?又是为何呢?
  这位外祖父又何必隐居了起来。
  第20章 九副心肠肚里装 我母亲的名字叫晚意,……
  边说着话, 众人便走到了林老太爷的院子门口了,院子大门紧锁,门前石槛处坐着两名年幼小厮, 正在那里说笑玩闹着。
  这两个小厮见了吴锦婳她们过来,忙起身请安,喜儿对着他俩说道,“这是咱家表姑娘, 昨儿个禀过太爷的了。”
  便见其中一人点了点头,轻叩了叩院门, 不到一会儿功夫, 那院门从里面打开了一寸缝隙,里头的一个小厮探头望了出来, 问了一句, “可是吴家表姑娘来了?”
  吴锦婳突然之间有种是在深山寻访老神仙的荒谬之感。
  喜儿见那人, 立马笑道:“正是呢, 你快些让姑娘进去拜见太爷吧。”
  那名小厮把门打得更开了一些,“表姑娘, 请随我来吧, 不过太爷说了, 只见姑娘一人, 其余人等便在这候着吧。”
  吴锦婳还未回话, 喜儿退了一步之远, 低下头应了一声,“是。”
  吴锦婳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小厮往门里走了进去,随即院门便被关了上去。
  喜儿拉着清音,说道:“姑娘姑娘得与太爷说好一会儿话呢, 不如妹妹且先随我回老太太院子?等会会有人送姑娘回来的。”
  清音却摇摇头,她怎可能放心把姑娘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离去,“喜儿姐姐且去,我便在这里等着姑娘吧。
  ”
  喜儿笑了笑,“也好,老太太屋里事多,那我便想回去了。”
  “是,姐姐且去。”
  俩人即便分开,各自离去,喜儿回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径直进了老太太的屋里。
  “如何?可有把那些话传给姑娘听了?”
  “是,老太太,奴婢俱已翔实清楚地告知给了姑娘,想必姑娘也该明白太夫人的苦心和无奈了,必不会再纠缠不清这些事情了。”
  老太太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是随了谁的,这般倔强倨傲!”
  她叹了叹气,“可她毕竟是晚意唯一的孩子,我已经对不起晚意了,总还是得护着她这唯一的骨血吧。”
  喜儿蹲下身子坐在脚踏板上,为老太太捶着腿,“老太太且得保重自身,姑奶奶在天之灵必然能体谅老太太的。”
  林老太太垂眉露出了一抹苦笑,“她不体谅我便罢,说来说去,当年她的那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我的二儿、我的嫡亲孙儿可也付出了命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