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没有赴约。”江望榆心说她哪能找姑娘一起过七夕,但真正要做的事不能说,含糊其辞道,“总之是要紧的事。”
他帮了自己的忙,现在又瞒着他,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琢磨着到时候可以分他一些银子。
贺枢没有追问,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应该快午时初了。”
“那我先回家了。”江望榆站起来,跟他一起往外走,“如果七夕当晚我不用值守的话,你也不用去观星台。”
“好。”
在路口和他分开后,江望榆径直回家,看见孟含月从厨房端着两盘菜出来,连忙上前,接过一盘。
“孟大夫,你怎么来了?”
“阿榆,你是不是太忙了?都忙忘了?”孟含月放下盘子,“我今天来给令兄看诊。”
“我记错了,记成是明天来了。”她懊恼地拍拍额头,“哥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挺不错的,新法子挺好的。”孟含月微微抬起下颌,嘴角抿出点笑,“你看他现在不是走得很稳当的。”
她转头一看。
江朔华仍用白绫覆着眼睛,手持竹棒,步伐缓慢,迈过门槛时,的确很稳当。
江望榆忍着没有过去帮忙搀扶,见兄长安安稳稳地坐在桌边,心也稳稳当当地落回原处。
董氏从屋外进来,放下最后一盘菜,“菜齐了,先吃饭。
彼此之间都很熟了,更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江望榆给兄长夹了一筷子菜,听到孟含月说:“阿榆,后天晚上打算什么时候去?”
“酉时正。”她回答,“那会儿天还没黑,也刚好吃了晚饭,出门游玩的人会比较多。”
“那你想不想拓宽一下生意范围?”
“嗯?”
“我不是在医馆卖香囊吗?”
孟含月放下筷子,神情一本正经,不像是突发奇想。
“你要不要在摊子摆一些香囊来卖?七夕人多,拿香囊定情的人应该不少,我还特意让绣坊绣了一批鸳鸯纹样的。”
江望榆认真思考片刻,觉得可行,一口答应:“好。”
“能卖多少算多少。”孟含月伸手,“到时候赚的钱六四分,我六你四。”
“不行,要三七分。”她立即拒绝,“我三你七。”
“好,这是你说的。”孟含月反倒笑起来,“不准反悔。”
江望榆一愣,反应过来孟含月是故意先说六四分,连忙改口:“不行,二八分,我二你八。”
“说了三七分就三七分,你可不能反悔。”
她一连劝了两遍,孟含月就是不听,抱
着手臂摇摇头,板起脸,“阿榆,我还得给你调制梳妆的药粉,你再说,我可就不帮你了。”
虽然明白孟含月是故意唬她,江望榆也觉得自己话多,当即紧紧抿住唇,过了会儿,郑重承诺:“孟大夫,我一定帮你把香囊全卖出去。”
“也别卖那么多。”孟含月露出浅笑,“量力而行。”
午间之后,江望榆又去了钦天监的官署,重新认认真真地抄写一份记录,交给刘监副。
“写的很好,我会派人送去翰林院。”刘监副没有像上午的时候拉着张臭脸,笑道,“你之前说七夕要告假,我准了,年轻人嘛,多出去走走,终身大事为重。”
短短三个半时辰,对方的态度竟然截然相反。
她盯紧地面,藏在官袍衣袖的手暗暗攥紧,只说:“下官该去观星台了。”
“去忙吧。”
去观星台的路上,江望榆想了一会儿,决定问问元极究竟找的是谁帮忙。
谁知等了两夜,她都没有等到他。
心中疑惑更甚,又到了七夕,她只能先去回春堂,在后院梳妆换衣服。
对着铜镜仔细检查两遍,江望榆拍拍脸颊脖子,两只手互相用力摸摸,确保药粉不会被轻易擦掉。
“放心,我的手艺你还信不过。”孟含月站在侧后方,往布袋装东西,“别说其他人了,就算是我,乍一在路上遇见,都可能认不出来。”
“还是小心为好,万一被御史知道了,我可不想被弹劾。”
她提起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见孟含月穿了身圆领对襟月白色长衫,搭着银红色的马面裙,戴了一对珍珠耳坠。
大概是去过七夕。
江望榆没问,同孟含月道别后,趁天色没黑,匆匆赶到东直门大街,找到提前托人准备的摊位。
摊子不过是一张条案,前后各有一张方凳,临近路口,来往的行人很多,遇上紧急情况还能迅速逃走。
她给了隔壁摊主一把铜钱,感谢对方帮忙准备,坐在桌后,取出布袋的东西,依次摆在案桌。
江望榆重新坐直,捋捋下巴的长须,看见一对有情人站在前方,面露几分好奇。
“两位。”她沉下声音,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要卜算姻缘吗?”
第30章 不要妄自菲薄
七月初七, 七夕乞巧节。
万寿宫里大多是内侍,没几个宫女,曹平仍按照往年的惯例, 放宫女去乞巧,在殿外留了几名内侍。
“陛下。”他拿走小几子上的茶杯, 换了一盏新茶, “奴放的茶叶不多, 应该不浓。”
贺枢随口应了声,翻开下一页书,一眼扫完上面的诗,正好是秦少游的“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什么时辰了?”他合上词集, 拿起旁边的一本书, 翻了几页, 又合上,“外面很热闹?”
“陛下, 现在大概是酉时初,天还亮着。”曹平从殿内的漏刻收回视线, “奴让宫里的那些宫女去别处乞巧了。”
贺枢端起手边的茶盏, 天青色的汝窑瓷杯,漂浮几片茶叶,茶水颜色很浅。
他轻抿一口,尝到浅浅的苦味,“观星台有人守着吗?”
“有,奴派人去看了,一名灵台郎和八名天文生一起守着。”
“过两天, 你再亲自去趟钦天监,告诉他们不要摆架子,不得随意为难下属。”
苦味渐渐散去,舌尖浮现一点甜味,贺枢抿了抿唇,放下茶杯,拿起案上的词集,随手翻开,竟然还是秦少游的那首词。
他默了默,再次合上,“最近韦谦彦有没有异动?”
曹平心说陛下您不是下午才看过冯指挥使的密章嘛,面上依旧恭敬道:“听闻韦家正在给孙女相看夫婿,看架势,好像是打算和郑阁老家结亲。”
“郑仁远什么意思?”
“郑阁老当场回绝了。”
“看来郑仁远还算聪明。”贺枢轻轻一笑,“曹平,把万寿宫、乾清宫这几个地方都看紧了,朕可不想突然被韦谦彦塞了几个妃子进来。”
天子的后宫至今空无一人,曹平琢磨了下天子的语气,咂摸出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跟着轻松笑笑。
“陛下放心,老奴亲自盯着,韦阁老还没那个本事把手插进宫里。”
贺枢单手支着下颌,目光随意地落在地面。
曹平小心瞅了眼,询问:“陛下,奴吩咐人传膳?”
“宫门还没关。”贺枢忽然起身,“去准备银子和匕首。”
曹平一愣,看见天子走进里间,方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准备妥当。
重新换了身衣裳,贺枢慢悠悠地晃过一个面具摊子。
七夕不及元宵灯会的满城灯火通明,沿东直门大街挂满灯笼,商铺不关门,摊贩更是见缝插针,寻着一个空隙就摆上摊子。
香味扑鼻的巧果、精美绝伦的牛郎织女图、憨笑可爱的磨喝乐……摊贩卖力的吆喝声混杂在游人笑声,热闹不已。
“这个怎么卖?”
贺枢勾起摊子上的一个面具,不算重,摸起来像是用的柳木,内外裹了一层薄纱布,左眼的位置描绘一枝丹桂
“六百五十文。”摊主满脸堆笑,举起另一个面具,“这是一对的,您瞧,这个在右边画了满月,取了花好月圆的寓意,送给姑娘家最好了,您要是买一对的话,我可以算便宜些,只要一钱银子。”
贺枢扫了一眼,从衣袖里摸出一排铜钱,指尖勾起一个祥云纹面具。
“公子,您要不再瞧瞧其他的面具。”收了钱,摊主笑得更加灿烂,“多买几个送给心上人。”
他没理会,将摊主的吆喝抛在身后,随手捏着面具,径直往前走。
街上游人大多是携手同行的有情人,也有一同出来游玩的好友,再不济便是大人带着家中小孩,怀里抱着一个磨喝乐。
“听说前面有道士在卜算姻缘……”一位年轻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勾住身侧男子的衣袖,“还会算功名,要不我们去看看?”
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同样打扮得亮丽,面色微红,“我陪你去。”
“那我们快走!”
贺枢微微眯起眼睛,瞥了眼两人匆匆的背影,默立片刻,抬脚跟上去。
走过两三个摊子,他看见零零星星人挤在一个摊子前面,并不是想象中的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