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石决明?”见他点头,江望
  榆愣愣地问,“这么快就能拿到吗?”
  “嗯,我认识的那名太医正好有空,就顺便给了五斤。”贺枢神色自然,“你看看能不能用?”
  江望榆将簿册夹在肋下,按照孟含月之前所说的要求,依次检查颜色、触感、味道等等。
  品质最好的石决明。
  “谢谢。”她不由露出轻松真诚的笑容,继续问,“多少钱?”
  贺枢无奈轻声一叹:“从太医院拿的,你给一钱银子当辛苦费就好了。”
  江望榆当即答了声好,没有伸手掏出钱袋,眼神往旁边飘了飘,“你现在着急用钱吗?”
  “嗯?”
  “……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她不久前刚给了他二十两,挠挠手心,“等下个月发了俸禄,我再给你。”
  一钱银子不算多,贺枢一听便知道对方又打算多给钱,干脆挑起新的话题:“宅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我打算在下个月初搬进去,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卜算一个吉日良辰?”
  “当然可以。”江望榆一口答应下来,秉持良好的专业素质询问,“你的属相是什么?可否有其他要求?”
  “……龙。”贺枢特意停顿一下,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没有任何异常,才继续说,“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想在初七之前,白天的时候迁居。”
  她掐指算算,“我记住了。”
  贺枢犹豫一会儿,觉得有必要问一下:“你不惊讶吗?”
  “什么?”
  “属相。”
  江望榆扫了一圈周围,并无他人,仍压低几分声音。
  “虽然你的属相非常尊贵,有非常特别的寓意和象征,我也没怎么去过户部,但是天下偌大,属这个属相的人应该不少,总不可能命令百姓不能在辰龙年生孩子吧?”
  “……你说的对。”
  “不过……”她想了想,“你既然是这个属相,在陛下面前当差,会不会有所冲撞?”
  贺枢轻轻将问题抛回去:“不如你算一算?”
  “这可不能乱算!”江望榆瞬间惊得声音都高了几分,拍拍心口,“你以后千万别乱说这种话,圣上的生辰八字只有监正才能知道,才能卜算。”
  贺枢笑笑:“我记住了。”
  “一定要记得。”
  江望榆叮嘱一遍,转身去观测记录天象,忙完一圈,停在宫灯旁边,短暂地休息片刻。
  “给你。”
  面前忽然出现一本书,她看清封面的书名,蓦然一惊:“郭太史的《仪象法式》?你从哪里得来的?我在监里都没有见过。”
  “文渊阁。”贺枢提前准备好答案,“我托人在里面借的。”
  她咽了口唾沫,盯着面前的书看了半晌,硬生生地逼自己挪开目光,脚下往后倒退两步。
  “你以前看过?”贺枢瞥了一眼书面,摸不准有没有其他人借过这本书,往前两步,“或者你想看什么书?”
  江望榆转头盯着旁边的测风杆,一次性回答两个问题:“没有。”
  “那这本书……”贺枢伸手,“你不想看吗?”
  想,当然想。
  可这书是从文渊阁来的,那里确实有浩如烟海的藏书,更是天子听经筵日讲的地方。
  她咬了下唇,飞快地看了一眼跟前的书,干脆转过身,闷头走到测风杆前,仰起头观察顶端的羽葆。
  贺枢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又扫了一眼书,先放回袖子里,不再多说,上前帮忙观测。
  如往常般忙了近三个时辰,贺枢估摸时候差不多了,说:“我先回去。”
  “好。”
  他走到台阶口,看了一眼还在忙着看简仪的身影,取出书,悄悄放在宫灯旁边,快步走下石阶。
  “元极!”
  贺枢脚步一顿,正犹豫是不是该当作没有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身后。
  “你把书落下了。”江望榆将书捧到他的面前,“给你。”
  “……你可以悄悄拿回去看。”
  “不行。”她立即反驳,“你从文渊阁借的书,万一弄丢了的话,会挨骂的。”
  “其实,”贺枢暗暗叹息一声,不得不将话说的更明白了些,“这书是我特意借来给你的。”
  江望榆一惊:“什么?”
  “先前见你在书坊找书,我猜测应该是在找天文相关的书。”贺枢笑笑,“你先把书拿回去,慢慢看,慢慢精进在天文历法方面的技术。”
  日后为他所用。
  话音刚落,贺枢转身就走,步子比以前迈得更大。
  江望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夜色中哪里还有他的影子,连片衣角都看不见。
  手里的书瞬间变得烫手起来,她停在原地,脚下踟蹰不前,想起自己还在当值,匆匆返回台上。
  交接完毕,回到角院,她翻出怀里的书,指腹按在边角,无意识地用力,按得书角微微下凹。
  屋里烛光摇曳,照亮封面的书名,江望榆盯着端正的几个字,攥紧衣袖口,慢慢掀开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列列清晰的墨字,还有一张纸条,稳稳地夹在中间。
  她拿起来,一眼扫完上面的内容。
  江灵台,你可以抄写此书。
  字迹匀称,末尾的笔锋随性,又似乎暗藏凌厉刀光。
  江望榆猜出是他留的字条,多看几眼,发现似乎和他以前记录天象时的字迹有点不一样。
  还未想出究竟是哪里不同,她的注意力全部被书上的内容吸引,一句句地看下去,沉迷其中。
  *
  江望榆用力闭紧眼睛,眯了会儿,再睁开,揉揉眼角,一开口就是一个长长的哈欠声。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孟含月递给她一个香囊,“就这么短的工夫,我听你打了好多个哈欠。”
  香囊绣着一簇兰花,放在鼻间,清列的香气迎面而来,昏沉的脑海瞬间清醒几分。
  “里面放了薄荷,提神醒脑。”孟含月从锦盒里捻起一粒石决明,“品质不错,可以加进下次的药方。”
  江望榆闻了一会儿薄荷香囊,浑身的困倦终于被压下去几分,回答:“看书,一不小心看得太晚了。”
  “子时才结束值守,你说的太晚究竟是多晚?”
  她老实回答:“也就看到寅时末而已。”
  “那你不是才睡了两刻钟?”
  孟含月皱起眉头,上下打量她两遍,暂时只熬了这么一夜,脸上除了几分倦意,面色红润,并无不妥。
  “虽然你还很年轻,但作为一名大夫,我必须告诉你,你本来就在夜里当值,再睡这么晚,身体会吃不消的,以后不准熬夜看书。”
  “我保证改。”江望榆乖乖认错,悄悄觑了眼她平静的神情,尝试转移话题,“孟大夫,这些石决明能用吗?”
  “我刚刚说了,可以用。”孟含月合上盖子,“不过下个月开始调整药方,整整五斤的石决明一时半会儿用不完,下次别拿这么多了。”
  “好。”
  向孟含月仔仔细细地询问兄长最近医治的情况,确定一切顺利,没有任何意外,江望榆浑身轻松,带上孟含月开的药,回到家。
  看见坐在石桌旁边的江朔华,她快步走上前,张口想唤一声哥哥,又被一声长长的哈欠代替。
  “阿榆,你夜里有没有按时休息?”
  她瞅瞅自家兄长担忧的神情,老实交代经过,抢先认错:“哥哥,我错了,我现在就去补觉,以后绝对不会熬夜看书了!”
  江朔华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故意沉声问:“那书真有这么好看?”
  “当然!哥哥,那可是郭太史的《仪象法式》!”
  江朔华沉默了。
  过了会儿,他别开头:“先去补觉,吃午饭的时候,我再叫你,然后……有空念一下给我听。”
  江望榆明白兄长不生气了,连忙应声:“好。”
  第25章 天子讨厌有人在他的面前撒……
  一觉睡过午时初, 浑身困
  倦一扫而空,江望榆随手拿发带束起长发,跨出屋门, 走向厨房。
  “娘。”她走近灶台,瞧见董氏额头的汗水, 连忙拿起汗巾, 轻柔擦拭干净, “我不该睡这么晚。”
  “又在瞎说。”董氏从锅里舀起最后一勺菜,将盘子递给她,“端进屋里,准备吃饭。”
  “嗯。”
  天气尚热, 董氏做了三菜一汤,都是开胃又下饭的菜。
  江望榆先给母亲和兄长夹菜, 才夹了一筷子炒黄瓜丝到碗里, 闷头吃了大半碗饭, 感慨道:“阿娘手艺真好。”
  “那就多吃一点。”董氏笑着夹了一块排骨给她,“榆儿, 你最近有空吗?二十八那天,护国寺有法师讲经, 我想去上香求愿, 你如果得空的话,陪我一起去。”
  今天二十五,还有三天。
  她想了想衙门里的事情,不多,答应下来:“有空,那天我早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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