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初的时候在扬州,现在可能去岭南了。”孟含月说,“对了,今天是十七,从下个月开始,要调整一下药方,这是需要用到的药材。”
  江望榆连忙接住她递来的药方,从头到尾仔细扫看两遍,将需要用到的药材全部记在心里。
  “这次我提前准备好了,不会出现之前缺药的情况。”孟含月顿了顿,“只是,我建议还是和太医院里的那位张太医稍微打好关系,不用太亲近。”
  “嗯,我明白。”她点头,顺势回答,“刚好,之前张太医托我帮忙,正好今天得空,孟大夫,我先去趟太医院。”
  孟含月答了声好,送她从后院离开。
  到了太医院,江望榆站在门口,扫了眼屋里忙碌的情景,连忙叫住一名药童,托对方进去叫张太医出来。
  “贤侄。”
  她自然地应声,跟着张太医走到角落里,直接说:“我看过您给的宅院方位图,抽空去附近走了几圈,这是我选出来的三个吉日良辰。”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信封,郑重地交给对方。
  张太医摸摸信封,隐约摸出折在里面的纸张,捻捻胡须,“麻烦贤侄了。”
  江望榆摇头,斟酌片刻词句,问:“如果我想在太医院拿两支山参,需要怎么做?”
  “你不舒服?”张太医打量几眼。
  “没有。”她不敢让张太医诊脉,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我只是好奇,以后可能用得上。”
  “药库常年存放一批山参,会根据看诊情况,适时开药方抓药。”张太医看看四周,压低几分声音,“但不用看诊,有人门路广的话,可以直接从药库取药。”
  江望榆不再多问,同张太医道别后,前往西苑。
  去观星台的路上,她认真估算俸禄,预留出给孟含月的诊金及家里的日常开支,再算算自己存的银子,应该够用。
  夜长梦多,她又估算两遍,终于下定决心。
  第21章 初见时的客套疏远
  “给你。”
  贺枢扫了一眼面前的靛青色荷包,看向站在对面的人,固执地伸直右手,低头盯着地面,完全不与他对视。
  “这是什么?”
  江望榆咬住下唇,没有说话,保持原本的动作不动。
  无声僵持片刻,贺枢终于拿起荷包,解开系绳,借着朦胧月光,看清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愿意拿起荷包,江望榆霎时长松了口气,抬头见他眉心微蹙,犹豫着解释:“是谢礼,你帮忙从太医院里拿了那么好的野山参,还帮了我不少忙,况且你现在又买了宅子,我理应报答。”
  昨天做出了决定,今天上午在家里的时候,她仔细算了两遍,往荷包里装了整整二十两白银。
  “我说了山参是在太医院拿的,你身为朝廷命官,从太医院拿药无需额外付钱。”
  江望榆悄悄觑了眼他异常平静的神色,抱紧怀里的册子,往后
  倒退两步,“我先去观察天象!”
  贺枢立在原地,合拢手指,掌心碰到微微凸起的银子边缘,目光直落在穿梭在仪器之间的纤细身影,脚步轻快自在,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
  他闭了闭眼,将荷包塞进袖子里,缓步上前道:“我来帮忙。”
  江望榆一顿,仰头看夜空,澄净无云,银月凸起。
  现在勉强还清了他的人情,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往旁边挪开两步,语气恢复初见时的客套疏远:“劳烦你去观察测雨器。”
  贺枢沉默一瞬,答了声好,走过去,瞥了眼空荡荡的测雨器,站在旁边,不由再次看向那道忙碌的身影。
  看了半晌,他转身,将要踩在向下的台阶时,忽然顿住,转头回看。
  对方还在忙着观测天象,完全没有发现他的离开。
  贺枢收回视线,径直返回万寿宫的寝殿。
  “陛下。”曹平迎上来,手里捧着几本书,“奴从文渊阁找了四本天文书。”
  贺枢瞥了一眼,“找个地方放着吧。”
  曹平脸上笑意一顿,瞧见天子过分平静的神色,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到博物架前,将四本书塞到最底下,转身又从旁边的御案上拿起两份奏章。
  “陛下。”他快步走近,躬起身子,“这是冯指挥使今天傍晚时分送进来的奏章。”
  贺枢翻开,看清上面的内容,轻轻一笑:“十万两白银,韦谦彦好大的胃口,难为他费尽心思,把大儿子送进工部当侍郎,二儿子送去扬州当知府。”
  曹平一听天子声音里的笑意,顿时头皮发麻,深深埋头。
  贺枢随手丢开奏章,“他们贪了那么多钱,河道堤坝修缮得如何?”
  曹平连忙回话:“还请陛下放心,冯指挥使和奴都派人盯着,他们不敢太嚣张,修缮的河道很稳固。”
  “叫冯斌保护好人证和物证,不得叫韦谦彦察觉。”
  “是。”
  贺枢拿起剩下一份奏章看了一遍,思索片刻,信手拿起曹平刚端来的毛笔,划掉两三个姓名,转手又将奏章递给曹平。
  “还是按以前的法子办。”
  “是。”
  曹平连忙接住奏章,翻开细看。
  家境穷困的赠送金银,嗜好学问的送些大家名作,骁勇善战的赠以名家兵法,若是都不缺,则酌情赏赐一些笔墨纸砚。
  每看一个姓名,曹平便记住要赠送何物,末了,他收好奏章,肃手站在旁边。
  贺枢坐在榻上,伸手从靛青色的荷包里取出一枚碎银,捏在指尖,缓缓捻动。
  他垂下眼帘,收拢手指,碎银顺势落进掌心。
  “放好。”贺枢将荷包递给曹平,“明日朕要去乾清宫。”
  曹平小心捧着荷包,感受到里面沉沉的银子,也不敢问,又听到天子的吩咐,连忙应是。
  *
  在乾清宫待了五天后,天子终于返回西苑的万寿宫。
  年轻内侍端着托盘,上边整齐摆放一件暗绿色的官袍,脸上漾开讨好的笑容,唤道:“干爹……”
  曹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呵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吗?!”
  “奴知错!奴知错!请掌印责罚!”
  手里捧着托盘,年轻内侍没法掌自己的嘴,只能连连弯腰低头。
  “行啦。”曹平出声阻止,“衣裳洗好了?”
  “回掌印,是。”年轻内侍仍弯着腰,往上举起托盘,“奴亲自洗的,保准干净如新。”
  曹平接过托盘,微扬起下巴,“下去吧。”
  “是。”
  端着托盘走进殿内,曹平看看正坐在御案后的天子,轻手轻脚地将托盘放在边上,再看看屋里的更漏,小声提醒:“陛下,已经酉时正了。”
  贺枢的目光直落在奏章,墨字一列列地映入眼帘,脑海中同时浮现对应的解决办法。
  曹平小心觑了眼,不敢再说话。
  外边的天色越来越黑,殿内依次点起宫灯。
  眼瞅着天子终于放下狼毫,曹平立即端起一杯温凉的茶水,放在案上,转头看向更漏,自以为贴心地说:“陛下,现在是戌时末,奴已经让禁军守在观星台附近,不会有人撞见您。”
  “你今天的话有点多。”贺枢瞥见旁边的暗绿色官袍,“谁叫你把那衣服拿进来的?”
  曹平一怔,立刻认错:“老奴知罪!”
  说完,他匆忙端起托盘,几步走到殿外,压低声音,叫来候在外面的内侍。
  “把这衣服藏好!”
  盯着内侍走远后,曹平呼出一口气,调整神情,快步走回殿内,站在御案旁,沉默片刻。
  “……陛下。”他观察天子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硬着头皮开口,“明日内阁诸位大臣要进宫议事,不知该传召他们去何处?”
  “听说郑仁远似乎中暑了。”贺枢翻过一页书,“是之前在乾清宫热着了?”
  “是中暑了,孙院使今天早上去给郑阁老看诊,奴去问过了,郑阁老有些头晕恶心,并无大碍,孙院使开了药,休息两天便会无恙。”
  “你派人去送些药材去郑家,准许他告假两天,在家养病。”贺枢捏捏眉心,合上书,“明天叫内阁其他人来西苑议事。”
  “是。”
  翌日。
  曹平站在万寿宫的正殿外,看见自远处走来的三个人,都是一身绯色官袍,上前两步,“老奴见过诸位大人。”
  “曹公公。”韦谦彦走在最前方,虚扶了一把,笑道,“请。”
  “阁老先请。”
  曹平没有托大,落后韦谦彦半步,后面跟着内阁的另外两名阁臣。
  走进殿内,正中间的龙椅还空着,四人依旧恭敬地行礼。
  “阁老请坐。”曹平搬来一张锦凳,放在韦谦彦的身后。
  韦谦彦微微颔首,径直坐下,剩下两名阁臣站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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