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这话可没法安慰住邱雨,她心焦忙乱,连不敢看的平台也有勇气点进去,刷了一票阴阳怪气的评论,有句话蓦地抓住她的眼睛:“听说他当时美网退赛就有蹊跷——我在国外的朋友说的,好像和口口公司有关。”
  敏感词被平台屏蔽,可邱雨就算不知道具体字眼,也很明白绝非平常话,她犹豫了会去问骆鸣,对方沉默片刻,笑笑:“假的,别放心上。”
  不是解释,直接定论。
  邱雨想起柯行织回国后与自己几次三番的对话,现在才隐约察觉到更深层的含义。
  于是她含混地应了声骆鸣,等侧身装睡觉时,给柯行织迅速截了图发过去。
  或许时差问题,对方没有回复。
  等车厢再晃动了段时间,邱雨便真正感觉到了困意,上一秒还强撑着与骆鸣说话,下一秒上下眼一合,彻底没了声音。
  骆鸣听见身边呼吸均匀,才伸手划开微信,他没管康锐也没管其他任何的询问,只在其中点开了与柯行织的对话框。
  两人的上次对话停留在一周前。
  柯行织道:你可以摘清自己。
  而他回的是: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那么现在呢?
  他的想法依然不变吗?
  骆鸣长长吐出口气。
  车开进最后一个服务区,邱雨悠悠转醒,眼前还朦胧着,便听前面道:“杨舒晴回来了吗?”
  邱雨反应了一下才道:“我没问。”
  “现在问吧,就说——”骆鸣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你看到了杨母的视频,问问她什么情况。”
  “哦,好。”她删删减减地打下一行字,给骆鸣看过后发送出去。
  杨舒晴没有那么快回复,两人便在车内坐了一会,车窗摇下大半,凉风争先恐后地涌入,纾解了些赶路的疲倦。
  期间骆鸣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时提了个袋子,满满当当都是吃的。
  “待会要是杨舒晴问你,你就照实说。”他把另只手里的热茶递给邱雨,自己则拧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马上回到玉东,和我一起。”
  “和你?”邱雨手心拢着纸杯,热流在体内源源不断,可心脏还是抽动着,又在冷意中不断缩紧,“刚才为什么不说?”
  他随意笑笑:“哦,打她个措手不及。”
  骆鸣对杨舒晴的态度一向不怎么好,但如此当面的尖锐倒是第一次,邱雨愣了愣,想问问他为何这样,手机却响起来。
  杨舒晴来电话了。
  她深吸口气,才接起:“舒晴姐。”
  其实这样熟稔的称呼,从杨母不断的电话抱怨开始,已经有些涩嘴了,但邱雨还是努力维持语气上的平静,可惜,对方不给她坚持下去的机会。
  “小雨,你怎么回事呀,不是说好第二天我找人来代你吗,怎么不说一声就走?”杨舒晴的口吻生硬,也明摆着不让邱雨解释,“我现在陪我妈在医院,你有什么事待会再——”
  电话那边正说着,从前面伸过来一只手,掌心向上,示意她把手机递过去。鬼使神差的,邱雨没告诉杨舒晴,直接照做。
  “郁太太。”骆鸣淡声道,“我和小雨在一起,马上就到玉东,您方便什么时候出来见一面?”
  大约杨舒晴愣了一会才开口,又过一会,邱雨才听前面短促地笑了声:“我们今天一大早就从合渠回来,不好一直耽误时间,有机会碰面最好,没有的话——”
  声线刻意拉长稍许,待再开口时,骆鸣语气里带了显而易见的冷意:“实在不行那就等明江见了再说,您觉得呢?”
  第90章 结局(下)
  骆鸣的威胁就差揭一层明面, 邱雨听得出来,杨舒晴更听得出来,等电话里说过几句挂断后, 骆鸣便告诉邱雨,双方约在上次上次两人见面的咖啡馆。
  车从高速路口下来,开进玉东, 邱雨一开始看着窗外, 等到熟悉的街景渐渐入眼, 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紧缩起来。
  她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呼吸不畅就萌生退意, 可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现,那样的好对比这样的坏,足够产生绵延的痛苦。
  自己与杨舒晴,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呢?
  这点想法不断凌迟邱雨的神经, 在见到杨舒晴的那一刻,她几乎要破功。
  但摇晃时,手被人稳稳握住。
  “走。”骆鸣轻声,牵着她到桌边, 冲杨舒晴点头,“郁太太。”
  杨舒晴失神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她不是没听齐爱提醒过, 直觉上是果断不信的。
  骆鸣什么人?
  就算不是现役的网球运动员, 可以他曾经的声望, 怎么可能看得上邱雨?
  但现在, 他们俩?
  杨舒晴定睛良久, 等两人都落座了, 才似笑非笑地冲邱雨:“没想到小雨你和骆教练在一起了, 该不会是霏霏上课时候开始的吧?”
  邱雨本能开口:“我——”
  “不是。”却听身边抢道, “我们认识很久了。”
  杨舒晴脸一僵。
  骆鸣仿佛没见她的窘态, 笑笑:“小雨可能不好意思说,我们四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也在一起,只不过后来因为一点误会分开,最近才确定重新开始。”
  “那……挺好。”杨舒晴眨眨眼,找回声音,“恭喜。”
  可是口吻有些硬,完全不是说出来的意思。
  “谢谢。”骆鸣点点头,看了眼身边,“今天我们过来,是为了向您请教一件事。”
  他开场任务结束,把话题抛回来,邱雨接下,看向对面:“舒晴姐,你认识我妈妈?”饶是问题已经在脑海里想过无数遍,待开口时,酸涩感依然顺着气息冲进鼻腔。
  她不准备问钱,也不准备问更早时杨舒晴打给医院的电话,或许是觉得事到如今,多问过去徒增伤感,又或许是觉得,这才是一切事情发生的本源。
  杨舒晴愣了愣,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
  其实问这个等同于废话,与袁熙朋友同届,自然也是那时候认识的邱母。
  果然,对面道:“算算看,应该是我上学的时候,你妈妈是宿管,就认识了。”
  “……还有呢?”邱雨轻声。
  她想,自己大约是着了魔,一定要刨根问底,刨出杨舒晴对自己好的真正缘由才肯罢休。
  “当时我毕业面临很多问题,是康阿姨开导的我,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我的现在。”杨舒晴轻声,“小雨,我一直记得她。”
  她双眼盈盈不似作假,回忆过去时的唏嘘感慨清晰地被邱雨感知到,心脏也跟着微微抽搐——算了吧,有个声音在说,何必呢,反正都结束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
  “当时你在医院陪护我,我就认出了你,忍着没说,后来问你来我家也是,康阿姨对我好,她的女儿我也要护着。”杨舒晴动情又动气,胸膛起伏,“你想想看,来我家后,我有亏待过你的衣食住行吗?还有其他人对你的质疑,我可都是维护你的。对你,我问心无愧!”
  邱雨本就不盛的气势瞬间落在下乘,她抖动着唇,半晌才找回声音:“所以,明明十月联系到了医院,却不告诉我……”
  “我那是怕你担心!”杨舒晴张口就来,不过大约是觉得自己语气冲了些,顿了下便缓声说道,“但我当时确实想的简单,应该以其他方式告知你,而不是隐瞒,这点我需要向你道歉。”
  说的好无理,邱雨火气一下子往上冒,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但她不是个嘴快的人,特别欠缺临场反应,就像现在,大脑忽地空白,话都找不利索。
  邱雨轻轻抽气,心里已经有点绝望,就在此时,冰凉的手背却覆上一抹温热。
  她转头看去,撞入一双含着温和笑意的眼里,骆鸣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怕什么?也不是单打独斗。
  邱雨突然读懂了他隐没唇边的意思,心里渐渐定下。
  再回头,哪怕瞧着杨舒晴,她也能挤出那句真心话:“舒晴姐,其实你是怕我走吧。”
  杨舒晴愣了一瞬:“这话就没意思了!”她激动道,“小雨,我为你考虑够多,连钱都问也不问地借给你,哪个雇主能做到我这份上?”
  “我知道的。”邱雨承受不住对面近乎控诉的目光,但还是强逼自己直视过去,“不然我一开始就会问你,为什么十月知道我妈妈的具体情况不告诉我,为什么要给那个看护阿姨打钱……”
  她声音越来越弱,却在深吸口气后,依然坚持说下去:“然后她就否认我妈妈去世……为什么?你刚刚不是说,我妈妈对你很好,为什么你一插手,所有都变了?”
  一环接一环的隐瞒,不仅让本就脆弱的逻辑越发脆弱,也构成了摇摇欲坠的炸弹,它们总会有爆发的那天,哪怕一时不为人所察,却总会在不经意间揭开真相一角。
  杨舒晴瞪着眼,张口结舌。
  但邱雨看不出她脸上有任何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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