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她匆匆离开。
  可说是回房,邱雨却不可能真的去睡,架不住焦躁的情绪,索性拖过转椅到骆鸣卧室边坐着,正铺盖毯子的时候,又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她很快找到了那帧重合的影像,脑子顿时乱起来,手指无措地把绒毯拧成麻团,最后使劲拍拍脸,人清醒不少,却始终压不下遍布脸颊的滚烫。
  疯了。
  邱雨不想让自己再被奇怪的情绪主导,赶紧把骆鸣的备用机拿在手里,她之前试过登录微信,让骆鸣和童小江给她验证,才登上自己的号。
  置顶的是舅舅的微信,邱雨问了他家里是不是还好,过了大半天才回语音,却是病恹恹的声音,直说家里人都在发烧,医院那边没其他事来将,让邱雨就当是好消息。
  她无话可说,只能让舅舅先养好身体,顺便把他们家下个月需要的费用提前打过去。
  舅舅不再回复,而邱雨下定决心,至少在过年的时候,得回去一趟了。
  那时候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不去确定,可如果只是因为不确定就瞻前顾后,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邱雨长叹口气,又点进与郁霏的对话框。
  上次听完冯笑所说,她就去感谢了郁霏。
  小姑娘一直住在秦允华家,功课被看得紧,连回复消息都悄摸摸地在晚上进行,内容也简单,“不客气”三个字非常之冷硬。
  可若真的字如人言,郁霏根本就不可能去拜托冯笑来她的地址吧?邱雨暗想,但不准备点破……如果郁霏希望保持距离,那她必须尊重。
  邱雨杂七杂八地想着,一时竟分不出心去管那躺在床上的男人。
  冷不丁的,从卧室里忽地传出几声哼哼,她稍稍一愣,瞬间站起来。
  什么情况?
  卧室里,骆鸣已经不再是刚刚入睡前的轻松,他侧卧,被子被下巴压得很紧,颊边肌肉咬死,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邱雨手伸过去一碰,就被烫得一哆嗦。
  烧起来了……
  男人喉间继续溢出近似呜咽的痛意,邱雨从未听过他发出这样的声音,一时间被唬在原地不动,直到对方忽地一下大喘气才回过神,跑出去。
  再回来时,邱雨手里握着胡乱在卫生间里拿的毛巾,已经拧了冷水,匆匆往骆鸣额上盖。
  冰凉覆上滚热,紧皱的眉心才渐有松开之势,可邱雨不敢放松,死死盯住他的脸色不放,直到看不见有那样明显的动荡,才敢拿毛巾逐一点着他额上褶皱。
  就在此时,手腕皮肤忽地被什么刷过,一下酥软的痒意。
  她忙挪开手望去,男人睁眼,眸光却隐隐涣散,与她对视,又似看着别处。
  “小雨?”他终于启唇,声音很轻。
  邱雨略作犹豫,俯下身应道:“我在。”
  不料对方忽地弹起身,双臂伸展,将她牢牢拥住。
  邱雨下意识要推,手已经抬起,却又顿在半空。
  “你没事,真好……”他反复说着。
  耳边腾着抖抖索索的潮气,有很难忽视的哽咽之音。
  可强大如骆鸣,应该是最不可能哭泣的人啊……
  第71章 陪我过除夕
  片刻后, 邱雨的手缓缓落下。
  掌心贴住微显汗意的背脊,严丝合缝不留一空,热度的流转便只在他们之间进行。
  她没有说话, 骆鸣也未有别的反应。
  呼吸从急促渐渐回归和缓,不知过了多久,终于, 他彻底平静下来。
  邱雨感觉到了变化, 稍稍犹豫后将人放开, 几乎同一时间, 那围住她的双臂也惊慌般地迅速回缩。
  “你做梦了?”邱雨直起身,一面转着酸痛的腰一面问。
  “没有。”骆鸣矢口否认,却始终垂着眼, 不肯看过来。
  这不是欲盖弥彰吗?邱雨心想, 但没有揭穿,拿起额温计给他测了一下。
  “烧起来了。”她回算上次吃药的时间,半带气恼地道,“你洗澡前就不想想的吗?”
  “……以为不会。”
  闻言, 邱雨又瞪眼,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只得去给他重新倒了杯温水:“多喝点水, 待会我叫你吃药。”
  骆鸣大约是刚醒, 神还在飘, 等邱雨说完一会后才迟钝地点头道:“谢谢。”
  回复这话时, 他还是不怎么看她, 但又会偶尔地将眼皮迅速掀起又落下, 好别扭。
  邱雨虽然很习惯看人脸色行事, 但对方变作骆鸣, 就陡升一种无措之感。出于某些不愿深想的情绪,她不愿深究对方的隐瞒,略作调整后便将想好的菜式给他说了一遍,又自作主张道:“行,你先休息,我出去了。”
  她也确实说完就要走,但不想对方这次倒有了动静:“你……在外面?”
  这话问的奇怪,邱雨疑惑:“我不在外面还能在哪里——”没等说完,却被对面打来一阵风打断
  与此同时,从床垫传来急促的吱呀声:“我睡了!”她再定睛看去,男人已经缩进被子里,完全背对了她。
  邱雨眉头拧了又拧,最后把他这样一惊一乍的不寻常样子归咎于生病。
  “好啦,我就在外面,你不舒服千万别憋着,叫我就行。”她嗓音又软又甜,轻轻落在紧绷的神经上面。
  骆鸣没出声,仿佛入睡。
  只是等门关上,又过了一会,他才缓缓侧回身,眼中一片清明。
  其实发烧对骆鸣而言不算可怕,他一向少有大反应,现在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所以,如刚刚那样失态,并非真的因为生病。
  或许是作用在身体上的热度毕竟超出常态,待身体松懈后,异样感便会寻找到其中最薄弱的地方钻进去——比如,不受控的梦境。
  骆鸣盯着闭合的门板,想起那副触目惊心的影像。
  依然是退赛前夜,他躺在污水横流的地面,已是放弃挣扎的状态,但不知何时,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朝他俯下,带着不加掩饰的泫然欲泣……
  “骆鸣。”连声音也真如此实地撞入耳中。
  明明理智告诉他,邱雨现实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那个地方,但很快,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因为他看见,在她身后,有黑影扬起铁棍,作势砸下。
  “不!”骆鸣睚眦俱裂,却动弹不得。
  几乎同时,有声音闯入脑中——
  你说你要对她好,但是否存在另一种可能,被强行拉入不属于她的地方,她会如坠深渊,而到那时候,你确定自己真的能保护好她吗?
  心脏忽地跳的厉害。
  骆鸣几乎喘不上气,却还是坚持地撑起眼睛,看着门。
  门外,邱雨就在那里,现在的她,也正真实地为他担忧。
  何必为不曾发生的事情烦恼呢?
  把握当下,才是最明智也最稳妥的选择。
  骆鸣这样想着,终于能逐渐变得平静。
  努力忽略掉内心深处难以磨除的不安,他告诉自己,如果真想向她更近一步,他就不能先自乱阵脚。
  如此想通,蛰伏已久的睡意便趁势落在眼皮上方,骆鸣沉沉阖眼,朦胧间,只觉有人向他俯下身,但这次与梦里的血色截然相反,只有淡淡的馨香飘来鼻端,那是他蓄谋已久只想沉溺的温柔乡。
  “……小雨。”从喉咙溢出喟叹,骆鸣微微勾起唇。
  而他没有注意到,这一次,是真的有人在回应他:“好好睡吧,我陪你。”
  不同于邱雨连绵五天的发烧,骆鸣的病况来的快去的快,体温一天就回落正常,接下来,在经历过相似的刀嗓与咳嗽后,他终于迎来症状彻底消失的那一天。
  而再过一周不到的时间,春节也要来了。
  邱雨早早就把要回家的想法给骆鸣说了,骆鸣心知没理由挽留,便只提议到时候由他送去车站。
  她本想拒绝,可两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多日,某些感觉早已不似之前冷硬,张嘴竟能不自觉地应下。
  说完,邱雨自己就愣了。
  而骆鸣只是微笑。
  既然下定决心回家,舅舅那边也不可避免地需要告知,邱雨电话过去时,舅舅好一阵支吾,但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别回”二字。
  谁家工作过年了都不回家?哪怕是做住家保姆,提出了这个要求,雇主也不可能真的不松口。所以说不了几句,舅舅那边也就答应了。
  邱雨没把舅舅的反应放心上,一门心思地去列带回家的东西清单。
  除此之外,她也要回城中村那边收拾行李了。
  这一趟是骆鸣将邱雨送回去,两人走到自建楼楼底,正巧遇上房东阿姨出来,阿姨眼神在他们之间飘了下,笑眯眯问:“小邱,和男朋友来退租?”
  阿姨算作邱雨来明江后会常打交道的熟人,闻言邱雨不由红了脸,讷讷几句后率先往楼梯跑去。
  骆鸣客气地冲阿姨笑笑,正要跟上,却被叫了声“小伙子”。
  他回头,阿姨唇边笑意稍敛:“我看小邱在你那儿都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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